天作不合 卷二 V第61章[02.06]

  「误会个鬼!她就是吼我,看那笔迹都能听见她的声音!」赵昂那个气啊,都忘了像平常那样自称「本王」了。
  顿了顿,他看向贺渊:「孙青怎么同你说的?城中刺客的事几时能了结?」
  今早孙青来只将林秋霞的信呈交给赵昂,旁的事并不向他多说,而是过来禀给贺渊。
  他虽是成王殿下,但朝职上只是宗正寺卿,若无他的伴侣林秋霞首肯,又不在非常时刻,照规矩他是不能随意涉及金云内卫事务的。
  「或许快了,」贺渊倒也没瞒他,「已从之前抓到的刺客口中审出点线索,林大人命人设了个局等着,大约两三日内就能知藏在朝中的那名暗线是谁。」
  孙青说,有三名刺客扛不住刑,前后招供出同一个重要的线索:他们这些人是各自进京的,进京后相互间也不联络,各行其是,听从那位暗线的调派。
  但他们并不清楚那名暗线是谁。他们从松原离开时得到的指令是,抵京后立刻前往京郊広严寺附近的市集,市集上会有人告诉他们下一步该作何行动。
  「広严寺附近的市集?」赵昂收了委屈怒色,眉头微皱,正经思索起来,「若我没记错,爱去那个市集的人,除了香客,就是明正书院的学子。」
  大周立朝初期,武德太上皇曾御驾亲临広严寺,为复国之战中捐躯的将士做过几回法事。应寺中主持请求,顺手也给広严寺题过牌匾,因此那里也算皇家佛寺。
  有这渊源在,広严寺向来香火鼎盛,京中勋贵、平民都爱往那里去礼佛,附近便自发形成了个市集,其间吃喝玩乐虽与城中闹事比不得,在京郊一带却算顶顶繁华。
  再加上明正书院离広严寺不远,学子们也休沐时若不愿回家,也会结伴往那市集去玩。
  「对,成王兄过来之前我们正说这事呢,」赵荞见他自己消了气,便能笑笑接下这话头,「几个刺客说辞一致,是在一个‘连弩赌彩’的摊主那里得到的消息。可那摊主在那次给了他们消息后就没再在市集上出现过。」
  赵昂稍作沉吟:「不对。前几日贺渊带人出手抓了第一批刺客后,剩下的人突然蛰伏,显是第二次收到指令。既那个连弩摊主早就不见了,那这次的指令他们又是从那里得到的?」
  「说起这个,」赵荞扶额叹气,「我就是别人常说的那个话,‘兔子戴帽,一个冤字’了。」
  刺客们第二次收到指令的地方,竟是南城通衢坊里的馔玉楼。
  那是赵荞名下的产业。
  赵荞的「归音堂」仿朝廷邸报样式,定期刊行汇总近期坊间热议趣闻的杂报。为有自己的杂报售卖渠道,在她大哥信王赵澈的指点与扶持下,她从成年后独自经营的商号产业便多以酒楼、茶肆为主,如此便能一举两得、财源广进。
  她打小在坊间滚惯的,又是个轻易不肯忍气吞声的性子,结怨得罪人自是难免。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名下诸多产业都交由信得过的掌柜们打理,除半年例行盘账一回外便甚少亲自插手日常事务,也从不张扬自己就是这些商号幕后东家的事。
  所以,京中不少人知道赵荞爱去「馔玉楼」,但知道那是她产业的人并不多。
  刺客们第二次取得指令竟是在馔玉楼,无论这事是不是巧合,都颇为微妙地将赵荞——或者说是信王府——架在了火上。
  赵荞有点憋闷:「就算那名暗线当真在馔玉楼落网,也不关我多大事。但这事烦就烦在,它恶心人啊。」
  刺客案这几日已到了京兆府、皇城司协助内卫全城搜查的地步,按大周律,这种案子结案时定要张榜公示来龙去脉,到时满京城都会知馔玉楼是信王府二姑娘名下产业。
  信王赵澈领圣谕协理国政,自是很受人瞩目的。
  暗线利用赵荞名下产业向刺客传递指令,这事明摆着不可能与她本人有关,以昭宁帝一惯性情,也不会昏聩到以为信王府与松原意欲裂土的反叛余孽有所勾连。
  但这事的恶心之处也就在这里。
  因为所有事都是用脚趾头想就能明白的,赵澈若郑重其事上书解释反倒像心虚,最好的选择当然是避而不谈。
  可如此一来,这事在许多人心中就会显得讳莫如深,过后必少不得有人要在背后妄加揣测,鬼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
  「冤死我了,无端端给大哥招来麻烦。」赵荞烦躁抱头。
  一想到自家大哥将来要为这破事被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地议论,还没法解释,只能生吞这苍蝇,她就十分恼火。
  赵昂同情地看了看她,宽慰道:「没人会怪你,惹上这种麻烦又不是你的过错。酒楼茶肆本就人来人往,总不能事先查验每个客人的身份才放人进去。朝野议论也就是一阵风的事,阿澈什么阵仗没见过?你就别往自己头上揽了。」
  赵荞闷闷「嗯」了一声,接过贺渊递来的沁凉果茶,鼓着腮小口啜饮起来。
  「内卫那头做何应对?」赵昂转而看向贺渊,神情认真不少,哪里还是先前那副被爱妻手书训了就委屈跳脚的模样。
  贺渊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平静作答:「林大人让人带了一名昨夜才落网的刺客,在馔玉楼等那名暗线或传讯人再次出现。」
  赵昂眉心微蹙,继而眼帘低垂,端起茶盏却没喝,指尖轻点着茶盏外壁,若有所思。
  赵荞揉着额穴,无奈苦笑:「我这两年运势似乎不高,以往没这么不顺过。」
  先是贺渊重伤失忆,之后是岁行舟那件事,眼下无端又沾上这刺客案。
  贺渊觑了觑对面那个如老僧入定般的赵昂,放下杯盏,倾身凑近赵荞耳畔,以带笑的气声诚挚建议:「所以我说你该考虑尽快成亲。按民间习俗,这叫冲喜破运。」
  赵荞耳廓霎时滚烫,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赵昂已顺手拿起颗果子,扬手就往贺渊脸上砸去。
  「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想做什么?!」
  贺渊自是伸手就将那果子接住了。
  他面上非但半点愠色也无,还低眉顺目,淡声应道:「殿下教诲得对,是我逾越失礼,不该离这么近说话。」
  他这乖巧得仿佛鬼上身,倒叫赵昂愣愣直犯嘀咕:「皇帝陛下面前都么没见你这么温顺过。」
  赵昂这才后知后觉想到贺渊今日对自己很反常。
  方才他向贺渊打听孙青今日带来什么消息,又问了内卫在馔玉楼做和应对,贺渊全都毫不犹豫合盘托出。
  按理这是金云内卫的事务,眼下局面也没紧迫到需他以「内卫总统领林秋霞夫婿」的身份代为插手,照贺渊以往的行事风格,就算透露消息,多少也会有所斟酌与保留的。
  「你小子今日有问必答,莫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赵昂眉心蹙紧,眼神锐利地上下打量贺渊一番。
  贺渊镇定道:「殿下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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