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最多,临走前别别扭扭轻斥一句,小流氓。
然而他没有。
他只是暗红了双颊,不太自在地撇开了目光,清了清嗓子。
「随、随你高兴。」
他说得很小声,堪堪只够站与他一步之遥的赵荞听见,怕隔墙有耳似的。
赵荞诧异呆住,方寸间猝不及防轻涌起酸软涟漪,其间夹杂着几许悲哀与无力。
他这是想起了什么?还是想通了什么?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迟了。
赵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重又摆出满不在乎的客套笑脸,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你定是来找我大哥的吧?这是要走了?那你自便,恕不远送。」
语毕,懒搭搭摇着扇调转脚尖。
虽然她已隐约从他炽热而忐忑的眼神里看出他要说什么。虽然她心中其实是很想听的。
可是她不能。
贺渊着慌了,闪身挡在她的面前。
「我来找你的,从内城出来就到处找你。我有重要的话想同你说,你……愿意听听吗?」
「不愿意,」赵荞冷冷睨他,「让开。」
贺渊觉得心头划拉过一阵尖锐刺痛。
哪怕半年前他重伤初醒表示记不得她的那次,她都没有这样冷厉地待过他。
而且,此刻她眼底除了冰冷之外,还有种不容错辨的防备与抗拒。
「我出了内城就到王府来,信王妃殿下说你在柳条巷,」贺渊抿了抿唇,被她激出了倔强战意,「我去过柳条巷。」
「干嘛?威胁我?我是没在柳条巷,下午去鸿胪寺接了行舟兄散值,就去他家喝酒啦!」赵荞梗了脖子,下巴微扬,冷笑轻嗤,「我近来时常去找他,京中都知道,我兄嫂自然也知道,难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向我哥嫂告密?」
贺渊心头疼得愈发厉害,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才勉强压下那股透彻肺腑的懊恼与嫉妒。
她从松原回京至今也才两个月。难道真如苏放危言耸听那般,在这短短两个月内,她已将「贺渊」从心中一脚踢飞,迎了「新人」入驻?
他不信。
虽未想起从前,可之前出京那段路程的朝夕相处,足够他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时他虽叫过她无数次「小流氓」,可他看得很清楚,她从头到尾都只对他「流氓」而已。
他明白,她不是轻浮浪荡的姑娘。就算京中都知她近来常去找岁行舟,但他相信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可他还是嫉妒。闷到胸腔快要炸裂。
「阿荞,别闹。我们得谈谈,」贺渊喉头滚了滚,尽量放柔语气,「谈谈我们之间的事。」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好谈?没空!」赵荞绕过他,大步离去。
这一次,贺渊没有拦阻她。只在她背后轻声道:「假的。我也去过岁行舟家,根本没人。」
赵荞倏地止步回首,眸心凛冽。
其实话才出口贺渊就后悔了。他来见她,是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原打算哄着求着,死皮赖脸也要缠得她点头收下他这个人。
可见面后他就被她冷漠撇清的态度,以及自己心中的嫉妒与不安扰得阵脚大乱,竟忘了这姑娘是只能顺着毛捋的,不能同她硬杠的。
「我不是那个……」
找补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赵荞再度变脸,泼辣辣叉腰跳脚,高声向着回廊下喊道——
「大嫂!哦不,徐御史!快看这个人!身为位高权重的三等京官,却品行不端,私闯官员家宅!请铁面无私,盘他!弹劾他个满头包!」
贺渊缓缓回头,就见回廊下正举步行来的信王妃殿下——都御史府绣衣御史徐静书大人——严肃中透着惊讶地审视着他。
都御史府的职责之一乃约束京官、宗亲言行,私闯官员家宅这事比较敏感,就算没有做出偷盗、伤人等恶劣之举,只是单纯未经允许去人家里逛了一圈,按律也要被判罚五十银角、杖责十,此外还有拘役十五日、
京中都知道,徐御史铁面无私起来,可是连自家那位协理国政的信王殿下都敢判杖责的。
想捂住赵荞的嘴已来不及,贺渊只得连忙撑起一身正气:「徐御史海涵,闹着玩胡说的,没有这种事。」
夜渐深了,燥热暑气总算稍退。
可赵荞仍无睡意,拖着自家嫂子在信王府承华殿小花园吹风。
「阿荞,贺大人不是今日刚回来么,怎么惹着你了?」徐静书担心地关切道,「他从内城一出来就到府中来寻你,我让他去柳条巷的宅子去寻你,你没见他?」
听这意思,贺渊并没有向大嫂透露自己并不在柳条巷的事。赵荞悬着的心总算落地,想起贺渊先前那委屈又克制的模样,心下有些歉疚不忍。
她撇开头看向一旁:「没怎么。我只是想开了,不愿与他再纠缠下去。这事儿你和大哥都不用管,也别理他。往后若他再找到府中来,就说我不在。」
「哦,好吧。反正你这几个月是真的时常不在府中,不算骗人。所以你这是打定主意不要他了?」
「对,打定主意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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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卷二 V第二十七章[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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