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也算是盛京中老派的世族,不过是这几十年来家中子弟不争气,没落的厉害,但家底儿气魄还是在的。
那孙大人素来是懦弱无能的,又时任兵部主事,正在定国公手下办差儿。听了定国公吩咐这事儿,怎敢不应?也顾不得请媒人相看未来儿媳妇儿,当即满口应下了。
等孙夫人回头一打听,这才知道未来娶进门儿的儿媳妇是个动不动便舞刀弄枪,凶悍逼人的夜叉,当即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孙大人知道后,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儿。但木已成舟,答应了定国公夫妇的事儿,又怎么能反悔?可是夫妻俩也不忍心坑了自己儿子,索性一合计,决定在给儿子娶妻的同时,再娶一房妾室。
大燕朝男子娶妾是稀松平常之事,那定国公夫妇知道了,当即去问侄女儿的意思,若是不愿便不嫁他孙家。
谁知那侄女儿志不在内宅,听了这话只道,「嫁给谁不都一样?娶妾便娶吧,只是要娶个安分守己的,否则我的钢鞭可不给她好果子吃。」
孙家夫妇听了这话,一口气还没松,当即又差点晕厥过去。他们本想给儿子娶一房良妾,可这盛京中哪怕家世差一点儿的良家女子,听了这话,谁还敢上门做妾啊!
故而这些天,孙家人求爷爷告奶奶,遇人便问,有没有相熟的适龄女子愿意入孙府做妾。
真真是一出闹剧。
手中茶盏温热,顾熙言笑着饮了一口碧螺春,唇齿留香。
青州,曹府。
「爹爹,我不嫁卢家,我不嫁!」曹婉宁正匍匐在地上,拉着上座的青衫中年男子的衣摆,涕泪纵横道,「父亲这是把宁儿逼上绝路……宁儿不愿意!」
那卢家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况且卢家大少爷还未娶嫡妻,便有五六个通房,平日里又是眠花宿柳的常客,父亲如今竟然叫她嫁给这样的人!
曹用及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扶额冷声道,「为父已经被革职查办,如今曹家、张家在青州的名声已经一落千丈,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曹家嫡小姐吗!」
此话一出,曹婉宁兀自打了个冷战。
一旁曹婉宁的母亲张氏扑过来,抱着自己的女儿痛哭流涕,「我儿,你便听话罢……现在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对咱们避之不及,这卢家好歹是个官宦人家,如今你不嫁卢家,以后只怕只能嫁给平头百姓,终其一生!」
「不可能……不可能!」曹婉宁一脸惊恐,尖叫道,「——我是要入平阳侯府的,我已经和平阳侯夫人说好了,我是要去侯府做良妾的!」
听闻此言,曹用及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给了曹婉宁一巴掌,大怒道,「你这不知廉耻的糊涂东西!」
「这些日子风言风语,咱们家的丑事谁人不知?!那平阳侯府可从盛京来过一个人?平阳侯权势滔天,金銮殿之上又可曾为咱们曹家说过一句话?你那便宜姨母不过是平阳侯旁支的亲戚,哪就那么大脸!」
曹用及刚才那一巴掌下了狠力,曹婉宁被猛地打偏了脸,唇角溢出一丝鲜红的血丝。
张氏见状,忙扑倒曹婉宁身前挡住她,痛哭道,「老爷好狠的心!你我夫妇二十余年,虎毒且不食子,老爷这是要叫我们母女走投无路啊……」
曹用及气的闭了闭眼,目眦尽裂道,「当年,你们青州张家看我是个穷酸出身,威逼利诱叫我堂堂七尺男儿入赘,我忍了。这些年来,我替你们青州张家兜着多少腌臜脏事儿,你心知肚明!我也认了!二十多年来,自从你生下那个智障东西,便一无所出。我不过是想有一脉香火,你竟!你竟买凶刺杀我儿!」
「你们母女二人心如蛇蝎,干出杀人放火的勾当,真是自作自受!我在官场谨言慎行,生怕哪点儿出了差错,如今你们母女倒好!倒好啊!教我这二十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你青州张家也休想撇个干净!」
张氏听了这话,登时瘫软在了地上。
原来,这些年来她以为的「施恩」,在曹用及心中却成了积年的怨恨。怨怼在暗地里开花与结果,不声不响,竟到了如今这般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曹家丑事曝出之后,张氏一族在官场奔走,试图苟延残喘,动用关系从中为曹用及说项。没想到曹用及为官多年,早修炼的炉火纯青,深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心中竟然已经想出了「壮士断腕」之狠计。
时间如白驹过隙,张氏一族万万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瘦骨嶙峋的小猫,已经被他们亲手养成了吃人的猛虎。
夜色寂寂。
曹婉宁望着身侧已经熟睡的母亲,摇醒了身边的婆子。
那婆子是曹婉宁的奶娘,打小对她溺爱非常。此刻勉强睁开眼,一脸惺忪的问,「姑娘,半夜三更,怎的还不睡?」
曹婉宁恨恨道,「请妈妈偷偷叫人开了这上了锁的房门,套上马车,随我连夜进京!」
那婆子闻言一惊,随即露出一脸难为的神色,「姑娘,老爷都已经给夫人下了休书了……这时进京,不是多此一举吗?」
曹婉宁一双眸子在暗夜里分外骇人,「妈妈,我娘被休了,可是我后半辈子不能像她这样苟活下去!还请妈妈陪我最后博一搏!」
五更天,一辆马车独行于寂静路上。
马车中,曹婉宁双手紧紧交握着,攥的指尖发白。
这一路,她终于想清楚了——就算不能入侯府,那又怎样?
她的亲姨母是平阳侯府的旁支亲戚,那顾熙言如同傻子一般,定还念着两人的姐妹情谊,定会然会给她几分面子!给她介绍一门不错的亲事!
她绝不嫁给小门小户的卢家!
她曹婉宁命不该绝!
平阳侯府,凝园。
浴池里烟雾升腾,顾熙言正阖目养神,舒舒坦坦地浸泡在热水里,觉得整个人都舒展开来了。
从庆国公府回来之后,顾熙言一张小脸都笑僵了,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疲乏。
这是她第一次顶着「平阳侯夫人」的名号参加这种贵妇聚会,面对着一张张热情又讨好的笑脸,一时半会儿真的难以适应。
琉璃珠帘一阵晃动,红翡捧着金丝楠木的精巧盒子打帘子进来,身后跟着的靛玉上前,跪坐在浴池边,把池水里一脸朦胧睡意的顾熙言缓缓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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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赐蜜糖妻 卷一 V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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