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庄子,季云菀由春桃和春枝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先吩咐大壮把人送去西院,然后又让春桃找福伯去请大夫。
大夫来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头被钝器伤过,过几个时辰便能醒过来,开了几服药就告辞离开了。
大壮在西院看着,晌午刚过,季云沅歪在软榻上看书,林婶过来禀告说人醒了。
「姑娘,那人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问他名字,家在哪里都说不出来。」林婶面有忧色道。
「我去瞧瞧。」季云菀放下书,要从榻上起身。
「姑娘不可,那是个不知底细的陌生男子,姑娘何等身份怎能与他随意见面,姑娘若担心,再让福伯去请大夫来给他瞧瞧便是。」春桃连忙拦住她。
「春桃姑娘说的是,姑娘这般花容月貌,若那男子见了动了歪心思,那可如何是好?姑娘放心吧,西院有我和大壮还有其他小丫鬟呢。」林婶也急忙道。
那可不是什么不知底细的陌生男子,那是堂堂安王府世子。季云菀在心里苦笑,她并非从小就在京城生活,十三岁离开京城之前,从未见过这位安王世子,前世她也没想到,随手一救竟然给自己救了安王府这样一座金靠山。
但这些她不能讲给春桃和林婶听,只好道:「婶子让人去济世医馆请吴大夫过来,再去给他买两身换洗的衣裳,我见他气势不俗,身上衣料也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说不定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公子落了难。」
「姑娘说的是,我这便下去吩咐。」林婶行了礼,退了下去。
济世医馆是绵州城最有名的医馆,吴大夫医术高超,来看过后直摇头,说那男人的头部受过钝器重击,积了淤血,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等淤血消散,到时候自然会想起来。
季云菀把人留在了庄子里,不仅派了自己院子里的两个丫鬟过去服侍,平常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贵客的礼遇。
这日卯时三刻季云菀就醒了,纱窗外淋淋漓漓下着小雨,外间春桃和春枝也已经起身了,正轻声细气的说话。
「你说那位公子都在我们庄子住了好几天了,怎么也没见他的家人来寻他?」春枝问道。
「我也奇怪呢,大壮和福伯去城里打听过,没听说谁家公子不见了,他难道不是这绵州城的人?」春桃道。
「说不定呢,林婶说他除了那一身衣裳,身上什么都没有。姑娘说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我特地留意过,他那衣裳是云锦做的,针绣精良,一般普通的富贵人家可穿不起。之前救他的时候灰头土脸没看清脸,后来我去西院的时候偷偷瞧过几眼,那位公子的容貌生的极为俊朗,瞧着比咱们府里的几位少爷还要出色,不过听服侍他的春雨说,他的性子似乎有些冷漠,不太爱搭理人。」春枝道。
春桃有些担忧,「你说他要是一直想不起来,难道要一直在我们庄子住着?要是个寻常男子,大不了留他在庄子里当个杂役,可他身份似乎有些不一般,又是个成年男子,姑娘如今年岁也大了,要是让国公府里的人知道姑娘收留了个陌生男子在庄子上住,还不知道会在背地里如何传闲话呢。」
春枝生气地冷笑,「他们还记得姑娘?姑娘来这庄子一年了,除了每月的钱银和送来几个丫鬟,可曾写书信来问过?现下姑娘都十四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京城还迟迟不派人过来接姑娘回国公府,我看他们早就不把姑娘当季家人了!」
「瞎说什么?」春桃低声斥她,「姑娘是三房的嫡小姐,就算不得老太太喜欢,那也断断没有不把姑娘当季家人的道理,耐心等着,京城总是要派人来接的。」
「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我看不如不回去了,就一直住在这庄子好了,反正他们不能缺了我们钱银,姑娘在这里还活的自在。」春枝冷哼道。
「又赌气,三少爷还在国公府呢,为了三少爷,我们也得回去。」春桃无奈道。
听着两个丫头在外头低声说话,季云菀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思绪回到了上一世。上一世她救了安王世子后,把他丢到西院,就没有多费心了。西院的那几个小丫鬟从没有在正经主子面前服侍过,哪里认识什么名贵衣料,只把他当成一般人看待。后来福伯见他一直想不起来,正好庄子里缺人,见他有几分力气,就让他在庄子里做了杂役,负责厨房劈柴挑水这样的杂事。
当时禀告给自己的时候,自己淡淡应了一声就抛到了脑后。不久京城派人来接她回国公府,她就忘了救人的这件事。后来安王世子失踪的消息传遍京城,没多久又传出安王世子被找到了的消息,她原本没太关心,以为与自己无关,直到安王妃突然让人请她去安王府,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她才惊觉原来自己之前无意间救的人竟然就是安王世子。
安王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年轻时镇守北疆,骁勇善战,前几年北疆平定,回京城交了兵权,做了个闲散王爷。安王妃是永宁侯府嫡出的小姐,老侯爷年轻时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先皇一命,虽然去世了,但永宁侯府圣宠犹盛。
她虽然是平国公府的二小姐,但她母亲不得老太太的喜欢,她父亲为了母亲,在林州谋了一个官职,带着母亲一直住在林州,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带她和弟弟回京城,因此她与府里的众人并不亲近。后来她母亲去世,父亲带她和弟弟回了国公府,没几年父亲也去世了。因为她长得像母亲,老太太也不喜欢她,她在国公府没有依仗,唯一疼爱她的舅舅远在千里之外的遥州。
因为救过世子,安王妃时不时请她去安王府小坐,没多久她舅舅也从遥州调回了京城。后来她几次被人为难,也都是多亏了安王妃帮忙。
季云菀又在被窝里躺了片刻,春桃和春枝进来服侍她洗漱。用过早膳,窗外细雨仍然绵绵不绝,落在青石板上腾起了薄薄雨雾。季云菀写了两张字帖,就倚到软榻上看书,春桃取了针线来,和春枝在一旁做绣活。
季云菀心不在焉翻着书页,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她突然合上书卷,从榻上下来,「屋里闷得慌,我去院子里走走。」
「我陪姑娘。」瞧着外面的雨不大,春枝放下手里的针线,取了伞具,在屋檐下撑开,两个人踏入了雨中。
沿着青石板曲曲绕绕走了一段,到了湖边的凉亭,季云菀对春枝道:「我口有些渴,你去沏一壶茶过来。」
「是,姑娘。」春枝转身去了。
春枝刚离开,季云菀在凉亭张望,看到一个小丫鬟撑着伞经过,朝她招手要来了伞,出了凉亭往西院走去。
西院有一株杏花树,还是当年修建庄子的时候种下的,几十年来生长的枝干粗壮,根深叶茂,每年到了花期满树的杏花灼灼盛开,如胭脂万点,朵朵红云。
细密的雨丝打湿了衣裙,季云菀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裙摆,娉娉婷婷踏入西院。杏花被雨打湿掉落了满地,她行至杏花树下,瞧见对面廊下站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高大身影,移开伞,抬起了头。
廊下站的正是安王世子祁承,上一世她虽然应安王妃的约经常出入安王府,但并没有见这位世子几次。她虽然救了他,但让堂堂世子在庄子里做杂役,想起来总是有些心虚,加上世子当时和孙国舅之女孙莹莹已有婚约,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都不敢仔细看他的脸。
现在仔细一看,春枝说的不错,世子容貌生的极好,轮廓冷硬俊朗,鼻梁挺直,双目深沉冷冽。听闻他十四岁就去军中历练,不仅身材高大,肩背和手臂看起来都要格外宽阔有力。
这样的一副相貌,怪不得孙莹莹非他不嫁。可惜光相貌好有什么用,性情太过冷漠无情了些。上一世孙莹莹嫁给他不到一年,他就联合太子把孙莹莹的表哥二皇子圈禁,贵妃和孙国舅一脉被连根拔起,孙家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孙莹莹被圈禁在安王府一个废弃的宅院,听说境况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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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宅好运女 卷一 V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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