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总能从他的温和中找到疏离,他是一个不好亲近的男人。
不过无妨,她并不想与他过度亲近,正确的说法是,她不想和任何人亲近。
沐姗的观察力相当敏锐,多数人眼中看见杜雍表面上的亲切,便认定他是个温和的好男人,于是乐意与他交往亲近,只有杜雍自己明白,他的温和是一层保护膜,隔离了自己与旁人。
「杜声他……」
「没事了,我离开的时候,他正在睡觉。」
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杜响和杜声之间的纠结让她有了探索欲望。「那个男孩和杜声是同卵双胞胎?」
「对。」
「我以为,双胞胎之间感情都很紧密。」
「是的,在阿响还活着的时候,不论到哪里,他们都会在一起。」
她没有话问了,但表情上写着——我想要知道。
有这号表情的人不少,杜雍却从没有对任何人讲述过他复杂的家庭关系,但是对于眼前这个态度冷漠、目光热切,没有强迫他非说不可的冰山美人,他有了全盘托出的冲动,或许是因为……她自愿让阿响附身?
杜雍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但是此时此刻,他想说。
他把热牛奶端给她,沐姗接过手,不多想便一口一口将整杯慢慢喝掉,她觉得很冷,热牛奶下肚后人才舒服起来。
「还想再喝一点吗?」
「够了。」
他点点头,把热水袋递给她。
他知道她冷?犹豫片刻,她接过热水袋,没有太多表情,但掌中的暖意渗入心底,让她胸口微暖。
「我父亲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拉把椅子坐到床边,他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所以?」她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他对命理相当有研究,我父亲对他言听计从。我父母亲感情很好,在我九岁那年,母亲怀孕了,父亲的好友铁口直断,说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会克父母,当下我父亲就要母亲把孩子拿掉。」
「这样子会不会太迷信?」沐姗皱眉。
二十一世纪呢,怎会有人因为算命师几句话便伤害无辜生命?
「我母亲也是这样想的,她和父亲大吵过无数次,怀孕后期,她甚至直接回到娘家待产。」
「最后她生下双胞胎。」沐姗接话。
「对,就是阿声、阿响。我猜,父亲在为他们取名字时,是希望他们的存在能够不声不响,你很难想象,有人竟然会这样仇视自己的亲生儿子。」
「伯父会这样对你吗?」
「不,他的好友铁口直断,我将来会继承他的荣誉、名声,将他的事业发扬光大,所以父亲用所有心力来栽培我。」
沐姗皱眉,她相信命运、相信八字、相信鬼神,更相信世间有太多科学无法解释或证明的事,但即便如此,她仍相信人定胜天,就像十二岁那年,如果不是她的努力,也许世界上已经没有李晴恩了。
因此她直觉不喜欢杜雍父亲的挚友,即便他说的话很可能都是真的。
「然后呢?」
「那几年,父亲把工厂开到越南,母亲留在台湾照顾我和弟弟,父亲很少回家,当他一说要回来时,为了不想让弟弟们受伤害,母亲就会提早几天把弟弟们送到外公外婆家里。也许是因为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太辛苦,不久之后,母亲生病了,父亲知道这件事的反应很……特殊。」说到这里,他低头苦笑。
「妻子生病,当丈夫的反应除了心疼,还能有什么特殊反应?」沐姗不懂。
「父亲大发雷霆,对母亲咆哮,说:『我早就讲过,这两个孩子不能留,你不听我的话,现在遭报应了吧!』」杜雍语气有着愤怒,他说完深吸口气,抬起头,想把怒气咽下去。
报应?多沉重的两个字,竟然用在生病的妻子身上,没有怜惜心疼,只有指责谩骂,那一幕肯定深深地刻印在他脑海里。
杜雍垂下眼。「我清楚父亲与母亲感情深厚,眼看着即将失去妻子,他无法承受,才会毫无理性地宣泄情绪。但这对母亲、对阿声阿响都不公平,当时弟弟们已经上国小,能够听得懂父亲口气里的厌恶。」
她个性清冷,不懂得安慰人,只是下意识地把热水袋轻轻地覆上他手背。
暖意罩上,他深吸一口气,回望沐姗,她只是个见过三次面的陌生女子,他却被她微小的动作安慰了。
「父亲没有勇气面对生病的母亲,更不愿意面对憎恶的阿声阿响,于是他选择逃避,长期留在越南不肯回家。母亲很难过,却能理解父亲的心结,在母亲过世的前半年,我扮演家里的男主人,照顾母亲和弟弟。」
「很辛苦吧?」她说。
杜雍长长吐气,终于有人能理解他的辛苦。
「母亲过世后,父亲回台奔丧,丧礼结束,他竟打算把阿声阿响丢给外公外婆,带我到越南一起生活。」
「你没同意,对吗?」
「当然,我决定留下来和外公外婆一起照顾弟弟们,父亲对我的决定很失望,但我斩钉截铁告诉他,这些年待在我身边的是外公外婆、母亲和弟弟,不是他,我可以放弃父亲,不能放弃弟弟。送他上飞机那天,我看见他眼底的罪恶感,我知道他不仅仅怨恨阿声阿响,也没放过自己。」
沐姗皱眉,如果他的父亲没有这样一位对他言听计从的好朋友,他们一家人是会快快乐乐、亲亲密密地生活着,还是真像那位好朋友说的那样,杜雍会成为父母双亡的孩子?
杜家的悲剧究竟是杜声、杜响造成的,还是杜伯父先入为主的心魔,一点一滴刻划下来的?
而未卜先知到底是为人指点迷津,还是为人们的未来事先布下魔障?
「阿响怎么会死的?」
「那时外公外婆退休,他们把占地将近两百坪的四层楼老房子重新翻修改建,开了一家民宿,民宿的生意很好,经常有顾客光临。母亲过世后,我和阿声阿响从台北搬到外公外婆那里,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再加上民宿的生意忙碌,让两个老人渐渐放下女儿死亡的感伤。
「当时我正迎来人生第二场大考——大学入学考试,外公外婆对我有很大的期待,我也有我的骄傲,因此那场考试,我只能赢,不能输,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考试上头,每天在补习班待到很晚才回家。而八岁的阿声阿响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上山抓鸟、下河摸鱼,民宿附近的私人景点都是他们找出来的,然而不幸也就这样发生了。
「六月的南部,天气热得可以把人烤焦,那天阿响有点小感冒,外公外婆叫他们乖乖待在家里,但阿声待不住,非要去溪里玩水,阿响被他说动,两人趁外公外婆不注意,偷偷溜到溪边……结果阿响被溪水冲走,三天后尸体在石头缝里发现,整个人被泡得不成人形,脖子胸口都被鱼给咬烂了。」
说到最后,杜雍缓缓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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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附身 V第十七章[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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