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鹤年一边将酒坛放下,一边将大氅披在安远伯身上,温声解释道:「孙儿新认识了一位朋友,酿酒的手艺不错,这是她配制的神仙酒,听说能够缓解痹症,也不知是真是假。」
安平侯原本还只是怀疑,此刻倒是确定了,鹤年认识的友人定是卓琏,除了她,京城中没有谁能造出既甘美适口又能缓解疼痛的酒水,就连那些酿酒大师也不例外。
「先前我跟樊校尉一起去了趟汴州,在巷子里迷了路,多亏一名心善的夫人相救,这才没冻死在寒冬腊月里,当时那夫人家中放了一坛子神仙酒,我服下后,果真驱散了身上的痛意。」
闻得此言,齐鹤年眼底露出几分惊诧,「竟是琏娘救了您?」
「非也非也,是卓氏的母亲帮了忙,他们一家子都是心地良善之辈,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从汴州回京后,安平伯许久都未尝过神仙酒的滋味儿了,好在有大夫三不五时的诊治,倒也没闹出什么毛病。
从木架上取出一只泛粉的杯盏,老者小心翼翼地将酒水倒在其中,满脸陶醉,一下又一下嗅闻着那股香气。
「神仙酒只能止痛,却无法根除顽疾,没犯病时,我可舍不得碰它,你再买些别的酒水回来,省得糟践了稀罕物。」
齐鹤年就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您少喝点酒吧,身体为重。」
安平伯忍不住瞪了外孙一眼,忽道:「西山那边送了信回来,三皇子身边的侍卫的-c-x-团队-确不凡,帮陛下挡了一刀,只要他养好伤,日后必定青云直上。」
脑海中浮现出青年堪称阴鸷的神情,齐鹤年坐在木椅上,问:「您是说桓慎?他只是个普通的侍卫,就算武艺不错,想要得到升迁的机会依旧不是易事,毕竟陛下身边的能人委实不少,区区一个侍卫,毫无背景,终其一生,能到四品也就顶天了。」
安平伯缓缓摇头,「圣上重情,桓慎为了护驾身受重创,堪称侠肝义胆,再加上他是三皇子身边的红人,扶一把,将来有什么造化,就看他自己了。」
德弘帝带着诸位皇子去西山围猎,按说有无数军士护持,刺客不该混入其中,偏前朝逆党筹备了数年,早就将钉子安插在行宫之中。在宴饮之际,看似老实的宫女突然暴起,从食盒中抽出匕首,若非桓慎机敏,及时挡在陛下跟前,后果不堪设想。
桓家人呆在城西,除去酿酒卖酒,倒也不必为其他琐事操心耗神。
今日也不知是何缘故,卓琏一睁眼,右眼皮便跳个不停,过了许久都未曾好转,闹得她心烦意乱。
正当她在后院收酒时,就看到甄琳小脸儿雪白冲到近前,「卓姐姐,大事不好了!桓二哥被几名侍卫抬了回来,像是受了重伤,芸娘在家里哭了许久,好悬没厥过去。」
听到这话,卓琏心里咯噔一声响,她知道桓芸的身子骨有多弱气,在原本的剧情中,小姑娘并非死于虐打,而是被那些浑人折辱到了气血逆行的地步,才会一命呜呼。将近一年多的时间,她一直不敢让芸娘大喜大悲,就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哪想到桓慎那边突然出了事。
用巾子擦了擦手,她转头冲着池忠道:「你们先在店里忙活着,我回家瞧瞧。」
「小老板放心,兄弟几个定不会躲懒,您过去便是。」
卓琏微微颔首,一把握住甄琳的腕子,片刻也未曾耽搁,径直朝向桓宅的方向跑去。
她走后没多久,有一道身影从后门钻了进来,那副纤弱娇怯的模样,不是丹绫还能有谁?
瞿易正准备将陶瓮放进泥屋中,就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迈到近前,他脸色黑如锅底,语气也称不上好,沉声呵斥:「你可记得我说过什么?让你好好在家养胎,不踏足酒坊半步。」
面对男人堪称凶恶的眼神,丹绫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儿,她实在没想到瞿易竟如此无情,最开始对她关怀备至,哪知时日久了,藏在皮下的真面目便再也无从遮掩,那副冷漠的德行简直比陌生人还不如。
池忠杨武站在旁边,心中虽有些好奇,却不好上前凑热闹,索性就坐在仓房前歇息。
见他二人走远了,丹绫抿了抿唇,小手扯着瞿易的袖口,眼神尤为活络,不住瞟着泥屋,柔柔问:「这间房是新建的吧?没有窗,仅有一扇门,刚好能让陶瓮通过,人进去的话,势必得弯着腰,难道有什么讲究不成?」
当初离开汴州时,卓琏一把火将泥屋烧了个干净,就是不希望火迫法传入外人之手。丹绫身份不明不白,接近自己也似别有用心,瞿易哪会上当?
「你问这么多作甚?快回去。」他再度催促。
「我不走。」
仗着肚子里这块肉,丹绫的胆子比最初大了不少,方才她亲眼看见卓琏离开,桓母瞿氏都在前堂,也管不到自己身上,若是不在酒肆中好好逛一逛,岂不是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大山呆在窝棚中趴着,丹绫一步步挨近酒库时,它突然蹿了出来。只见毛色灰黄的狗儿呲着牙,透明的涎水哗哗往下滑落,渗入泥土里,那副场景当真瘆人。
女人骇了一跳,连连后退,躲到了瞿易身后,软声道:「瞿大哥,我害怕这只畜生,明明酒肆中已经雇了长工,有人看门,为何还不将这畜生处理掉,一旦伤着人该如何是好?」
瞿易神情无比冰冷,开口警告道:「只要你离酒肆远着些,大山就不会动你,狗儿远比披着人皮的禽兽强得多,毕竟有的人心是黑的,但它不是,它只忠于主人,不会干出吃里扒外的下作事儿!」
丹绫又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男人话里话外的讥讽之意?她面色忽青忽白,死死咬着下唇,辩驳道:「瞿大哥,我怀着你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生出加害的心思,你千万别让旁人蛊惑了……」
「够了!你再不走就别回去了。」瞿易语气不耐地威胁。
丹绫怕狗,眼下完全不敢动弹,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不过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酒肆。
等人走后,池忠凑上前,低声提点:「瞿老弟,你媳妇生得这般标致,还怀着孩子,为何不对人家温柔点?妇道人家心眼小,她要是记恨上了,你哪还有安生日子可过?」
瞿易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早知道会走到今日的地步,他肯定会掐死那个色迷心窍的自己,可惜天底下没有后悔药,他除了忍耐以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卓琏刚回到宅院,隐隐能听见少女饱含悲戚的哭声,她心里一紧,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几步冲到桓慎的卧房前,将门板推开,鼻前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气。
听到动静,桓芸抽噎着回过头,无比委屈地冲到女人怀里,哭得直打嗝儿,「嫂嫂,二哥帮陛下挡了一刀,虽然止了血,却还处于昏迷之中,也不知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卓琏抹去了小姑娘颊边的泪痕,轻声安抚道:「你哥哥武功高强,本事大的很,绝不会出事的。」
嘴上这么说着,她心里却有些没底,话本中没有关于桓慎护驾的描述,到底是这段剧情不重要,还是自己影响了青年的命数,让他遭受了无妄之灾?
越想卓琏越是愧疚,她走到床边,发现一向桀骜不驯的男人,如今极为安静地躺倒在床榻上,他赤着上身,面如金纸,即使腰腹处缠绕着厚厚一层白布,仍有殷红血丝渗出来,是个人都能猜到伤口究竟有多严重。
瞥见芸娘红肿的双眼,卓琏无声叹息,按住她的后脑,将人抱在怀里,「芸儿莫要担心,行之肯定会痊愈的,要是你也哭坏了身子,夜里母亲回来,又有谁能安慰她?嫂子只有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无法照看你们母子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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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酒门财妻 下 V第四章[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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