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醒来时,浑身酸痛得直像被人毒打了一顿,不过,她还是强撑着下床,待确定他人不在时,慌忙带着小静要离开。
谁知,出了洞口后,却见展诺和蓝云守在那,并且不客气地请她回去里面。
如意只好讪讪地退回去,而她原以为亦靖会像以前那样,至少要一个月才来相思崖一次,不料,当天傍晚就见他又出现了。
他显然已知道她想逃跑的事,那张俊脸阴沉得像没有星光的夜空,一见到她,就拎着她进房,话也没说一句,就狠狠地修理了她一整晚。
就这样一过就是半个月,他每天傍晚都会来,然后就不停地要她,直到四更天的时分才离去。
如意好生纳闷原该日理万机的他怎么会有空天天来,不过,却没开口问,因为,除了做那件事外,他从不跟她说话。
虽然自觉自己只是他发泄性欲的对象,然而,她除了为自己爱上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而悲哀外,却没办法真正的恨他。
或许,爱得太深,已经容纳不了恨了。
「娘,你又要去下面的那座桥了?」
「小静乖,你回你的房里去吧。」如意爱怜地亲亲自己的女儿。
「娘,我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里,你陪我,好吗?」
「小静,我叫青姨或霞姨去陪你,好吗?」
亦靖拨调了两个中年妇女来照顾她们母女的生活起居,不过,她们显然被警告过不得乱说话,平时除了做事外,极少开口。
「我不要她们陪,娘,以前你整天都陪着我,晚上也陪我一起睡,你现在怎么都不陪我了,有时我晚上还会作恶梦哩。」
由于如意每天都累得直到中午时分才起床,是以,能陪女儿的时间就只剩下午后的这段时间了,这让自小就日夜粘在母亲身边的小静,很不习惯如今的这种状况。
「小静乖!娘也是不得已,娘……小静只要想着娘就陪在你身边,就不会害怕了,好吗?」如意心疼地抱着她。
「娘,为什么每天那叔叔一来,你就要我回房?那个叔叔很讨厌我,是不是?」
「不,不是的……」如意无力地说道。
小静被亦靖下令住在最角落的一幢小楼里,并且严令不准她出现在他的眼前。
开头的几天,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所以让小静和他碰到了几次面,每次他一见到小静就目露凶光,吓得小静直窝在她怀里发抖。
为免他见到小静,想杀人的凶性又大发,而把小静吓坏了,如意总是很自觉的在日落之时就叫小静回房。
「娘,我也讨厌他!我们不要再住在这里了,我们回自己的家,好吗?」
「小静,娘说过不能讨厌别人,你不记得了吗?特别是……这个叔叔,你更不能讨厌他,懂吗?」
想起亦靖视小静如同仇人一般,如意的心就一阵酸楚,她不知道自己不把小静的身世告诉他们父女俩,是不是太自私了,然而,她真的承受不起失去小静的痛苦。
「娘,你别哭!我会听话,不会讨厌叔叔的,你别哭!」见娘掉下眼泪,小静慌了手脚。
「小静好乖!」如意抹抹泪,宽慰地拍拍女儿的背。
「娘,那我回房去了。」小静乖巧地走向自己独住的小楼。
如意往通往山脚的小路缓缓走下去--
这几天来,每到这个时间,她总是无法自制地来到相思桥上等亦靖的到来。
有时,她也会暗骂自己没出息,但是,她就是克制不了自己,就如同在他的身下时,她也无法克制自己不回应他……
这些天,他要她的时候已不像开头时那样粗暴残忍,动作仍旧粗鲁,却不会再蓄意弄疼她,反而把她撩拨得同他一般的狂野,令她几乎吃不消。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痴痴苦恋着一个只想玩弄她的身子,视她如同禁脔的男人,一想起日后,他将会厌倦她,再也不会要她时,她又忍不住心痛。
「娘!娘!妳看!妳看……」
小静兴奋的呼喊声令她拾起头来望向山腰,只见小静的怀里揣着一只小白兔。
「它自己跑来我房间的。娘,牠是不是好漂亮?」到底是小孩子,小静高兴得手舞足蹈,一闪神却让那小白兔挣脱开来,往山坡下直窜·
「小静,别追……」如意急喊,可话音未落,只见小静为着要抓回那只小兔,跟着它往陡峭的山坡而下。一瞬间,就见她瘦小的身躯一晃,整个人失去平衡的翻滚而下。
「不!小静!」如意的呼吸几乎在瞬间停顿,转眼间,只见小静的身子恰好被一棵伸出山崖的树挡住而止住下坠的去势,却也因此被困在山坡的中间,不上也不下。
「小静!小静!你怎么了?你应娘一声啊,别吓娘!」如意心急如焚地喊着,急忙手脚并用地顺着陡峭的山坡往上爬。
「娘!我没事!」不过,小静显然被吓坏了,声音显得很虚弱。
「抱着树,不要动!千万不要动,听娘的话,娘来救你!」
听到宝贝女儿的声音,如意总算微微松了口气,忙加速往上爬,然而,却因为那山坡非常的峻峭,很难找到着力点,致使她前进的速度非常慢,甚至还有好几次都差点滑手摔下去。
「娘,这儿好高!」
「小静,你乖!闭上眼睛,抱牢树干!」如意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更奋力地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到离小静最近的地方时,却因为小静的手短而无法构着她。
树干并不粗,承载小静瘦小的身子后,已经弯曲了,若她再着力于树干上,只怕那树干会应声而断,两人一起往下坠去。
如意心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尽可能把身子往前倾,可脚下却突然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笔直地往下坠去……
「娘……」
「不!如儿!」
山崖间响起一声惊吼,只见一道白影掠过,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接住她的身子。
「亦……亦靖,救小……小静……」惊魂未定的如意一心牵挂着女儿,却被他勒得死紧,几乎没办法说出话来。
亦靖越发搂紧她,却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不动。
「求……你……你一……定……要救……她……我求求……你……」见他这样,如意不顾一切地要说出事实的真相--
「她……是……你……」
「好了!抱紧我!」亦靖臭着脸低斥一声,抱着她掠高身子,腾出一只大手像拎小鸡般的把小静攫住,然后,带着她们母女俩回到安全的地方。
*****
一待着地,亦靖立即把小静随意丢在地下,就抱着如意急步回房。
「小静……我想……」
「闭嘴!」亦靖没好脸色的斥道。
如意咬了咬下唇,只好顺着他。
「该死的蠢女人!」竟然为了个小杂种而差点摔死自己,这女人实在有够蠢的!
「谢谢……你……救……了……我们……」可救她,不会是为了要谋杀她吧?天啊!她被他勒得几乎快要断气了。
「你差点没命!」亦靖「文不对题」地吼着,随即堵住她张着吸气的小嘴,狂肆地吻住她。
从再见到他那天起,他就不曾吻过她的嘴了,如意有一瞬间惊楞得不知所措,而他激狂且猛烈的吻法,也令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地掠取她的一切……
天啊!她肺部内的空气已经全部被他汲取光了。等到他放开她时,只剩奄奄一息的如意,几乎确定他是真的想要谋杀她了。
亦靖的一双黑眸在她精致绝伦的小脸上梭巡,细细地端详着她,随后缓缓扫向她的全身,只见她的衣衫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好几处,露出渗着血渍的白嫩肌肤,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伤了这么多处!」他轻轻把她放在床上,随即转身去拿金创药,然后解开她的衣裳,小心地为她的伤口上药。
他的手劲好轻柔、好轻柔,脸上的神情带着爱怜,如意感觉他又变回当初那个疼惜她的男人,忍不住泫然欲泣。
「怎么了?很疼是不?忍一忍,乖!」亦靖拥着她柔声哄道,想起刚刚那一剎那,她离死神是那么的近,若是他晚来一步……他犹有余悸的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往下想去。
如意窝在他的怀里,享受着这温馨的一刻。
「你歇会儿。」亦靖懊恼地发现抱着浑身是伤的她,自己的身体竟然还是起了反应,只好放她躺回床上。
「我没事,我想去看看小静!」
「不要动!」他脸一沉,低斥道。
哼!都去了半条命,居然还想着那个小杂种。
「我去让人带她进来!」话毕,他就僵着脸走出去。
一出庭院大门,就见到小静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他的神色立时更不友善了。
「叔叔!」小静怯怯地唤一声,问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我娘?」
「你娘要歇息,你进去看一眼就快出来!」亦靖没好脸色地说。
「喔!」小静提起的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才道:「叔叔,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亦靖闷哼一声,摆出一副连三岁孩童都能看懂的--「那还用说」的神情来。
小静并没有因此退却,反而挺一挺瘦小的身子,一脸严肃地说:「没关系!虽然我以前也不喜欢你,不过,你救了娘和我,从现在开始,我会开始喜欢你!」
「嗤!谁希罕!」话毕,亦靖才警觉自己竟然在跟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斗嘴,不觉懊恼地甩甩头就想走开,然而,小静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驻足--
「叔叔,你是不是也因为我是个没爹的孩子,所以才不喜欢我?可是,我娘说我没爹不是我的错哎。」
亦靖一楞,反射性地问道:「你没爹?」
「是呀,我从出生就没爹了,所以邻家的小朋友总骂我是个没爹的小杂种,有时还会欺负我。」小静落寞地说。
「哦?这么说,这些年来就只有你和你娘相依为命了?」
「嗯。娘好疼好疼我,所以我不会让她伤心……叔叔,你也不要让我娘伤心好吗?刚才,我说我讨厌你,娘就落泪了,我好难过。叔叔,你也喜欢我好吗?这样我娘就不会伤心了,好不好?」小静天真地望着他。
亦靖第一次正眼凝视着这些天来他心头的这根刺,这才发觉她跟她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他发觉自己竟然无法对这双神似如儿的眼眸说不。
「叔叔,听我娘的话总没错的!我那时不喜欢那些小朋友,不想跟他们一起玩,可是娘说不能讨厌别人,所以我就试着跟他们一起玩,后来我们还成为好朋友呢。」见他不语,小静努力地想说服他。「叔叔,你也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望着她晶亮的黑眸,亦靖终于别扭的轻点下头。
「叔叔,谢谢你!」小静开心地摇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就一溜烟的跑进屋里。
静立了片刻,亦靖才轻叹口气--
或许,他该像这个小女孩般,不要再计较之前的种种恩怨,试着彻底放下过往的一切,平心静气地与如儿再重新开始。
是夜,回房后,他只是静静地搂着她,让她躺在臂弯里。
如意好希望时间就此停在这一刻,什么都不用再去想,然而,现实终究是现实。
良久,她幽幽叹口气,再度旧话重提--
「亦靖,你让我回家一趟,好吗?」
有女儿后,她才深切体会到为人父母的心情,无论当初爹多狠心的赶她出家门,可她深信爹娘一定还牵挂着她,希望她过得平平安安的。
即使这次回家仍可能会被爹赶出家门,但她还是希望让爹娘知道,她这些年来过得很好。
亦靖没有作声,不过这也在如意的意料之中,因为前几次她提起这话题的时候,他不是冷着脸不吭声,就是喝令她闭嘴。
「我爹他病得很重,我求你让我回去探望一下他老人家,好吗?你想想看,如果我刚才就这样死了,我连爹娘的最后一……」
「不要再说了!」仿佛受不了她这么说,亦靖急声打断她,片刻后,才又续道:「让你回去一趟可以,不过,那小杂……小鬼要留在这。」
他愿意与她重新来过,所以才答应让她出门去见她爹娘,以做为一种善意的开端。只是,他还无法完全信任她,也无法冒一丝再度被她逃离他身边的险,故而,留下那个她视之如命的小鬼,那她绝对不会放下女儿不管的。
虽然她很想让小静见见外公外婆,但是,如意心知肚明这已是他所做的最大让步了,便也不敢再多做他求。
「还有,日落之前要回来,知道吗?」
「嗯,我会的。」如意柔顺的答道。
「你累了,早点睡吧。」亦靖轻声道,又把她搂紧了一点。
*****
隔天一早,在亦靖走后,如意也赶紧起程往城里出发。
站在久违了八年的家门前,想着就要见到年迈的双亲,如意一时百感交集。
「小……小……小姐?你可回来了!老爷和夫人可是日夜盼着你呢!」看门的家丁仍是当年的老刘,一见到她,立即兴奋地拉着她往屋里走。
「老爷,夫人,你们看谁来了?」一到房门口,老刘就迫不及待地喊道。
「爹!娘!」看见久违的爹娘苍老了不只二十年,如意顿时哽咽了。
「小意?」躺在床上的柳伯涛和坐在床头的柳夫人难以置信地叫道。
「爹!娘!女儿不孝……」如意腿一弯即跪了下去,止不住泪如雨下。
「小意,你终于回来了!」柳夫人扑过来搂住日夜思念的女儿,「你可知道,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着你了!娘和你爹日夜都牵挂着你啊!」
母女俩顿时抱头痛哭,柳伯涛也一样老泪纵横。
老刘抹着泪悄悄地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从重逢的喜悦中稍为平息下来之后,一家子自然开始闲话家常,问起彼此问这些年的情况。
如意这才知道,原来当年她离家以后,小邵代替她嫁进乐王府,后来还被她的夫婿发现她只是个替身。不过,他却没有揭穿这件事,如今,小邵和她的夫婿正过着恩恩爱爱的生活哩。
知道自己当年的离家并没有祸及家门,以及情同姐妹的小邵并没有因为代替她嫁人而遇人不淑,反而得到了幸福,如意的欣慰自然不言而喻。
「爹,你的病怎么了?我是听人家说,你老人家在殿堂上昏倒,这才赶回来的,不想.....却在路上耽搁了,」她含糊地带过。
「你爹因为自觉犯了欺君之罪,是以,这些年来,格外鞠躬尽瘁地为皇上和朝廷办事,没有一日敢松懈过,长年下来,就算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老人家积劳成疾的。」面对双亲,如意愧疚不已。
「小意,你别听你娘胡说!食君之禄本就该担君之忧,更呵况爹的身体早就没事了,只是皇上体恤爹,说是最近朝局安定、国泰民安,政事并不繁忙,硬是下令我在家休养三个月。」
「喔,原来是这样·」
「小意,别净问我们的事。妳呢?这些年一个人在外,必定过得很苦吧?孩……孩子……有保住吗?」
「娘,我过得很好。孩子有……有保住,是个女儿,她叫小静。这些年,我和她住在江南的一个小村庄里,日子过得很好,你们别挂心。」
「老爷,咱们有外孙女了!」柳夫人高兴地说,又急忙道:「小静呢?是不是在外头,怎么没让她进来?快,快叫她进来!」
「娘……」
「往后有爹和娘来照顾你们两母女,你们不必再受苦了!太好了,咱们一家子又可以在一起了!老爷,你说是不是?」想着女儿又回到自己的身边,还外带一个外孙女,柳夫人兴奋不已。
「娘,我……我没带小静回来,再说,往后我也不适宜住在家里……」
别说亦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让她离开,就拿她如今的身分来说,自八年前起,小邵以她的身分嫁进乐王府后,她就再也不能以柳如意的身分活在这世上了,甚至不能公开称呼双亲为爹娘,要不然只怕会惹来另外一场灾难--
「我们自家人当然没关系,可万一被外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一旦掀出来,累及的不仅是柳府上下,还有乐王府一家啊。」
「是啊,小意顾虑得没错,她和小静是不适宜……长期留在家里头了。」柳伯涛忍痛说道。他为官数十年,自然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旦柳家欺君之行曝光,虽然当今圣上乃是个仁君,即使他在情意上愿意赦免他们一家的罪,然而这毕竟有违国法,更甚者,若为他们柳家破了这个例,往后别人的欺君之罪又是否要赦免,那皇上的威信何在,他如何能号令天下的臣民呢?
更何况,被他们拖下水的乐王爷知情不报,同时也犯下了欺君之罪,这一牵连起来,是几百条性命的事,怎轻忽得了?
闻言,柳夫人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垂着头低泣。
见娘这样难过,如意心里也不好受,而想着等会儿,必须向双亲说出自己今天就必须离开,连在家里留宿一夜都不能,更是不知该如何启齿。
「婉儿,你就别难过了!幸好,小意回来了,总算有个下落。小意,把地址留给我们,我们要找你就方便了,等我找个时机把这官给辞了,然后我和你娘就可以去江南找你,往后咱们一家人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到时,不也是一家团圆吗?」柳伯涛想了个折衷的办法。
听父亲要她留下江南的地址,如意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话来。
幸好,这时被通知她回家的小邵刚好赶来,她才总算可以暂时避开这个问题。
如今,小邵已是名副其实的柳家女儿了,因此,很自然的,一家人又兴奋地聊了起来。
*****
亦靖屏退身后的侍从,一脚踏上柳府的台阶。
「皇……皇上.....古.....吉祥……」深知八年前柳府以小邵代小姐嫁给乐王爷的事,而如今,两个真假「小姐」正在老爷的房里头,在柳家做了几十年的老刘,顿时吓白了脸。
「平身!」亦靖挥挥手,就径自要进门去。
「皇……皇上,请……请留……留……步……等小……小的……去通……通……」
「得了!朕已经说过,不用来这套了!朕一向不都是直接进去找宰相的吗?」亦靖见看门的老仆一脸惊慌地盯着自己,不禁暗自纳闷。
自从柳宰相犯病以来,他已是这里的常客,照道理,这老仆已经习惯看见他了,不应该再像开头那样战战兢兢的才对啊。而且,先前几次,也没见到他这么慌张过。
「怎么了?可是柳宰相的病情突然起了变化?」这样想着,亦靖立时加快了脚步。「快去传太医!」
这柳宰相一向忠心为国,做事既明快又稳当,且知识渊博,是个难得的贤臣,十几年君臣下来,他在不知不觉中,已把这位老臣当成是个亦师亦友的忘年之交,同时,对他也有份对父执辈的尊重,而没了君臣之别。
当他病倒之后,他完全撇开什么君臣之分,每隔个三、五天就会来探望他一下。
「不……老爷……没……没事……」年迈的老刘怎追得上健步如飞的亦靖呢,没三两下,已见不到他的踪影了。
老刘只好暗自祈祷事情不要穿帮才好。
房内--
如意正聆听着小邵说起当年嫁进乐王府的事,却突见外室走了个人进来,她很自然地就朝外望去,却对上亦靖的一张俊脸,顿时惊慌地呆住。
「文清,你没事……」亦靖边叫着柳伯涛的字边走进来,却突然看见如意在场,不禁也为之一楞。
其他三人见皇上突然闯进来,一时也不知所措地呆楞住,连君臣之礼都忘了要行。
「如儿,你怎么会在……」他看看她再看看半卧在床的柳伯涛,蓦地一丝顿悟掠过他的黑眸。「你说,你爹病了,难道你爹就是……」他的目光移向柳伯涛。
柳伯涛首先回过神来,急忙下床跪地行礼,其他的人也赶紧跪下。
「皇上吉祥……」
「得了!得了!文清,朕说过,不是在宫殿之上就不必行礼,你怎么又来这套?你们大家都起来吧!」亦靖一手扶起柳伯涛,一手扶起如意。
「如儿?」他的眼眸梭巡在如意的身上,却见她知道他的身分后,并无惊讶之色,反倒是一脸惊慌,而且,从头至尾都回避着他的眼神。
「文清,如儿是你的……」他转向柳伯涛,却见这位平日沉稳自持的老臣,今儿个也是一脸苍白,双手还微微颤抖着。
柳伯涛虽然纳闷于女儿为何会认识皇上,然而听见皇上的问话,他忙噗通一声,复又跪下。
「请皇上治老臣欺君之罪!」
他乃是个读书人,自有一套根深柢固的尊卑观念,皇上若不问,为人臣者不说尚情有可原,可若皇上问了,则为人臣者理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夫人和如意以及小邵也都赶紧跟着跪下。
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亦靖不觉揽起眉。
「欺君之罪?有这么严重吗?有什么事,你们先起来再说。」
「不!这件事梗在老臣心头好几年了,请皇上听老臣细细禀明!」柳伯涛磕着头说。
「皇上想必记得八年前,曾将臣的女儿指婚给乐王爷的事。」
「是的,朕记得是有这么回事,朕还记得你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不是吗?」这在如儿旁边的乐王妃,他曾在宫中的一些庆典中,隐约见过几次,那么如儿……
「是的,老臣的亲生骨肉确实只有一个。八年前,臣的内人曾中了一种罕见的毒而昏迷不醒,大夫说要相思果才能解。
当时,老臣外调四川,家中只有年方十五的女儿柳如意能作主,而她为了医治她娘的病,就孤身跑去传闻中神秘险峻的相思崖,为她娘采药……
然而,小小年纪的她不知人间险恶,在半途中……被……被人给坏了名节……」
说到这儿,柳伯涛止不住哽咽了。
「她怕我们两老担心,是以一直不敢告诉我们……直到乐王府要来下文定前的五天,老臣才知道……她无法嫁人了……
她当时想以死来解决这个难题,可柳家就只有这么个骨肉,身为人父的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更无法看着她嫁人后,因为不是她的错而让人瞧不起,甚至被人嘲笑。
是以,为了顾全她的性命,老臣忍痛将她逐出家门,要她从此之后隐姓埋名到别处生活....而后,老臣随意认了个义女,将她嫁给乐王爷,犯下欺君大罪!」
深吸一口气,柳伯涛续道:「这一切都是老臣想出来的法子,她们只是听我的吩咐行事!请皇上治老臣以欺君之罪!任皇上凌迟处死,老臣绝无半句怨言,只求皇上赦免内子与两个女儿的死罪!求皇上!」
听完柳伯涛的话,亦靖的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一双眼怜惜地定在他这辈子至爱的女人身上,一时无限的愧疚淹没了他,让他心痛得无法言语。
「臣妾愿与夫君同赴刑场,只求皇上赦免我们两个女儿!」
「不!我爹是为了我才会这么做的,请皇上赦免我爹的罪!要说欺君,我才是第一个!请皇上念在咱们……请皇上治我一个人的罪!」
「不!当初我义父原是想解散全部家仆,然后和我义母两人等待皇上降罪!代我义姐嫁人乐王府是我小邵的主意,请皇上明察,就治我小邵一人死罪!」
三母女同时抢着说。
「婉儿!小意!小邵!住嘴!」柳伯涛厉声喊道。
「请皇上明察,这一切都是老臣一个人作的主,臣妻只是个无知的妇道人家,当时又病得迷迷糊糊,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而这小邵则是老臣半路认的义女,老臣从来就只把她当成外人看待,她只是被老臣所利用罢了!请皇上明察!」为了替她们脱罪,柳伯涛不惜说出违心之论。
「至于臣女如意,她更是无辜的!只因为臣没有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才让她……这些年独自在外漂泊了八年,吃尽苦头……请皇上念在老臣只有这么个骨肉的份上,也念在她是个孝女的份上,别治她的罪……」
「你们都起来,我一个也不会治你们的罪!」亦靖终于勉力压下翻涌的思潮,清清哽塞的喉咙说道。
担心了八年的事,原以为今儿个是真正的大祸临头了,没想到皇上却如此轻易就放过他们,一时之间,反倒让他们一家四口不敢置信地呆住。
「朕命令你们都起来!」亦靖只好拿出身分来命令他们。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柳伯涛这才带着妻女深深磕头谢恩。可一家人却仍都一副难以置信的呆模样。
「文……您请坐!」亦靖亲自扶着柳伯涛坐上太师座。「你们三个也都坐!」
他们四人又是惭愧又是不安地看着他,可他是皇上,也只好遵旨了。
「要数罪该万死的人应该是我!」亦靖挥挥手,示意他们听他把话说完。
「坏了如儿名节的人正是我!」而他竟然还亲手将她指婚给另一个男人,虽然他当时不知情,然而,一想到自己害如儿所受的苦,他就无法原谅自己。
「什么?」柳伯涛猛地站起身来,瞪着这个他素来敬重以及欣赏的皇上,难以置信他竟然就是毁了女儿一生的男人。「你竟然对我的女儿做出这种始乱终弃的事?还把她指婚给另一个男人,你把我的……」
「请您听我说!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您的女儿,如儿当初并没有告诉我她的真实姓名!」深吸口气,亦靖接着往下说--
「我从来没想过要对如儿始乱终弃!事实刚好相反,我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上她了!」要不然,他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相思崖。
「我从五岁进宫以来,就不断有人质疑我的血统,说我不是先帝的骨肉,当时常常有人在我的膳食中下毒,还有其他千奇百怪的招数,在在都想置我于死地……
后宫的勾心斗角令我心寒透了,我不忍心把如儿带进那种环境中,因为她将会得到我的专宠,而这也将导致她随时随地都处在危险之中……我怕再细密的保护也有可能出差错……
为着能与如儿长相厮守,我做出退位的打算……当时最适合的人选是我的堂弟乐王爷,可他生性不爱受拘束,我只好转而把目标放在他弟弟亦桦的身上,然而亦桦当时只有十岁,尚且年幼,需要有忠肝义胆的贤臣去辅助他、保护他,以免又有人心怀不轨,窥觊皇位,又再次掀起祸端,以致生灵涂炭……
我心目中的理想人选,文的是您,武的就是拥有一流身手的乐王爷,但他一心只想要浪迹天涯……当时我曾听说过您的女儿冰雪聪明、蕙质兰心,且貌美如花,我私底下盘算着让他娶这样的一个妻子,希望在您这个丈人的影响下,他会安定下来……
然而,当时安王爷却再度在四川暗中招兵买马,为了尽早平定这个乱源,也为了留给你们一个安定的局面,我布下一个局--
我先是故意将你们几个忠心的大臣贬职,然后假装荒废朝政,让安王爷以为我身边全都没了人,只是个昏庸无能的昏君,降低他的戒心,引他上勾……后来,他果然上当了……嗯,这些就别再说了。
当如儿最后一次来取相思果的时候,我约了她下次见面,原是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她听,没想到她却没出现.....这些年来,我派人暗中查访她的下落,却因为她当初告诉我的姓名是假的,而一直找不到她。」
「亦靖!」如意感动得无法自己,流着泪投入他的怀里。
原来,他非但不是不爱她,反而对她用情深至愿意为了她放弃皇位。
她柳如意何其幸运,能拥有他如此深切的爱呢?
「如儿!这些年,让妳受苦了!」亦靖爱怜地紧紧拥住她。
没什么比见到自己所爱的人得到幸福更令人快乐的事了--看亦靖对如意这般深情,而如意也是满脸的满足和幸福,柳氏夫妇和小邵既感动又欣慰,也跟着流下喜悦的泪。
「来,如儿,你先坐着。」亦靖温柔地把她放在椅子上,然后走至柳氏夫妇的跟前,缓缓跪下。
听完他这番话,柳伯涛早已恢复对他原有的尊敬,如今见一国之君竟然向自己下跪,吓得他慌忙也要跪下来,却被亦靖牢牢按住。
「皇上,这怎么行?您这……不是要折老臣的寿吗?」
「不,要是我当初早点跟如儿说明一切,就不会让您们两老与如儿骨肉分离了这么多年。再说,您们足如儿的父母,绝对有资格受我这一拜!」深吸口气,他接着说:
「爹!娘!因着宫中的制度,我立了几个嫔妃,然而无论太后怎么逼我,还有你们几个大臣也不断的劝谏我,我却一直坚持不肯立后,那是因为在我的心目中,我的皇后,更确切的说是我的妻子,从来就只有如儿一个!请您们放心把如儿交给我,这辈子我绝对会好好的爱她、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说话的同时,他深情地凝视着如意。
「好好好!你快起来!」柳伯涛迭声说着,又忙拉他起身。
「你既是个才智过人又情深意重的男人,把女儿交给你,我们两老很放心!」柳伯涛含着欣慰的泪,将如意的手交到他的大掌中。
*****
当天晚上,与柳氏夫妇用过膳,他们才回到相思崖。
「如儿,你怨我吗?」走在相思桥上,亦靖低声问。
「怎么会呢?你当时又不知情。」如意温柔地说。
「可是,毕竟我还是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虽然她不怪他,让他松了口气,然而对于这点,亦靖怎样也无法完全释怀。
不过,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幸好,她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让他有机会好好的爱她、补偿她。
「能得到你的爱,就算让我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如意柔情蜜意的说。
「如儿,你真是个可人儿!」亦靖温柔地拥住她。
「对了,如儿,下午你知道我的身分时,并无惊讶之色,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分,对不对?」他思索片刻后,又问道:「是那晚在我娘的坟前,你就猜到了,对不对?」
「嗯,是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对这一点,他可是非常的不能理解,
「你若告诉我的话,即使要我做个出尔反尔的皇帝,我也会收回那道圣旨的!」那就可避免了他们这些年来的相思之苦了。
如意咬了咬唇道:「当时,我以为你一点都不爱我……」
「天啊!你冰雪聪明的能猜出我的身分,竟然看不出也感受不到我爱着你!」他对她是那样的着迷,而她竟……亦靖忍不住瞪着她。
如意伸伸舌头。「人家那时听爹说,你整天只顾着陪你的那些嫔妃玩乐……你身边又有那么多女人,人家怎么会知道你喜欢我。」她微撅着红唇说。
「咦,我怎么闻到好酸的一股醋味?」亦靖坏坏地笑道。
「人家才没有!」如意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却对上他了然的黑眸,不由得红着脸,心虚地背过身去·
「真的没有?你的样子可是很心虚喔!呵呵!」亦靖凑到她耳边亲昵地戏逗她。
「你讨厌啦!人家不理你了!身为一国之君,却一点都不正经!哼!」
居然敢辱骂他?这小妮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可他却越发乐得眉开眼笑了。
「不理我?呵!那可不行!说到我这个一国之君,你倒说说看,你又犯了多少起欺君之罪呢?」
「我哪有?」如意直觉地回答。
「没有?」亦靖挑起眉,「那你倒说说看,你嫁的丈夫家住何处?姓啥名啥?」
如意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撤下的漫天大谎,不觉尴尬的搔着头,一时讪讪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嗯?」
「这……这.....你就知道人家骗你的啦。』他好坏喔!都猜到是假的了,居然还要为难她。
亦靖轻哼一声。「我当时嫉妒得简直要发狂了!」
「对不起嘛!」如意娇憨地笑笑。
「赖皮!」亦靖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随即又端起脸来。「那还有呢?」
见他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模样,如意敛起笑容,低声说:「嗯,小静……是.....是咱们的女儿,她今年八岁了,不过因为体质虚弱的关系个儿长得小。」
咽了口唾沫,她怯怯地说:「对不起,亦靖。」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是以,她只能睁大水灵灵的美眸祈求地望着他,却不敢再耍赖。
「妳喔!」亦靖轻叹一下,「算了啦!统统既往不究!再说,我也没办法真正生你的气。」
如此轻易就过关,如意松了口气,开心地朝他嫣然一笑。
「如儿,谢谢你替我生了个可爱又美丽的女儿,这几年,你们母女在外漂泊,一定过得很辛苦。不过,往后有我照顾你们,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让你们过得幸福快乐的。」
亦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
「只要能在一起,我相信我们三个人都会幸福快乐的。」对这点,如意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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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欲鹊桥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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