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玄衣朝服的年轻男子捂着眼从外推门而入,然而两指间缝隙露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全然是毫无诚意的‘非礼勿视’。
宋吟晚被这突然闯进来的人惊了一跳。
那人自顾熟稔坐了封鹤廷旁,隔着座朝宋吟晚作了一揖:「嫂夫人好。」
宋吟晚更是诧异,「……我都没出声。」不至于扮相这么差罢?思忖着,就不由地横了封鹤廷一眼,都是他好端端的不知抽哪门子,让宝衣阁依着她的身量定制了好几身男儿装束,将她的一时兴起变了另一重味。
果然,就听他道:「我朝民风也不算严禁,为何偏生就有姑娘家作儿郎打扮,还觉不会被人发现?是何癖好?情趣?」
「……」
封鹤廷同宋吟晚道:「这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于直,时年二十八,尚未娶亲。」后四字似乎有刻意咬重之嫌。
「此言差矣,是我无意娶。」于直辩驳,又瞥了宋吟晚一眼。「我志在世间无冤案,又岂是红颜白骨。」
这是……娶不到罢。宋吟晚在心底暗暗补了句。不过因外人在,识趣地不再多言,留待封鹤廷同于直二人探讨几个案子。
端庄贤良。
半刻后,宋吟晚的耳根开始泛红。
小拇指被旁边那正认真分析的男人勾住,一心二用,嘴上条理分析同手上的一个没落下。
宋吟晚想抽回,却不敢惹出动静,怕了于直的洞悉力。随时会被发现的羞耻之下,却也诡异暗生了几分旖旎刺激。
于直忽而道:「对了,还有王秉正那案,丰乐楼里的布料毯子俱是有人来收去浆洗,并送来晾晒干的。那日比寻常晚了一个时辰,是在亥时。」
宋吟晚兀的蹙眉,布帛垒在一块,不管是运送什么都不容易被发现。藏的也极可能是……舞姬?
封鹤廷:「查案这等辛劳事乃于大人分内,无需夫人费神。」遂拉着宋吟晚起身。
「话不能这么说,这阵来三皇子那案尽是我一个包了善后,你哪日不是早早回府陪嫂夫人去。这事,怎就不能是你来。」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封鹤廷神情沉肃几许,拍了拍他肩膀如托重任。「纸终是包不住火的,你只要用心,就一定能让真相大白于世。」
「那我再多派些人手跟着裴徵和他底下那些。」
封鹤廷‘嗯’了一声,带着宋吟晚离开。临到门口,宋吟晚回头看了眼斗志昂扬的年轻人,不由想今个四叔带自己出来的目的……
不简单。
——
是夜,暗无星光。
大理寺牢狱外,一只寒鸦蜷于枝头,与黑暗近乎融为一体。
全京城都知道,只要进了大理寺,哪怕是只蚊子也别想全须全尾的出去。
即使白日里,这儿也是阴森可怖。
一到了夜,阴凉寒湿,总让人有一种身在阴司的错觉。
牢笼里的男人囚衣褴褛,披头散发,蜷靠着墙半睡半醒。原来睡觉的干草铺上面一滩可疑液体,充斥着一股子难闻的尿骚味。甚是狼狈。
几个狱卒巡查完了夜,凑到了一起。
当值共四人。
当然,大理寺的外自然还有更多把守的。
这四人负责的仅是内里的安全,正因着外头的戒备森严,里头反倒不需太多的人。
没过多久,一名带璞头的伛偻老妇提着大食盒走了进来,「老婆子给各位爷送烫酒和小食来了。」
「总算是来了,这夜里寒飕飕的,就差口热酒喝!」狱卒里头最年长的接了酒,立马分了碗给兄弟几个满上了。
「那今儿就承头儿的情了,这酒真带劲儿!」
「咱哥几个跟那小子熬鹰似的,眼看着也就快了。他爹王秉正一死,那小子知道自个的后路没了,又不是个傻的,投靠了于大人兴许还能保他条命呢。」
兄弟四人围着方桌各守一边,酣畅淋漓。
旁边老妇年迈,温酒都是慢吞吞的,一边赔着笑,一边收拾着。
待一壶酒见底,四个人相继倒了桌上。
老妇从狱头身上解了一串钥匙,走向牢房,展开身子,依稀是个娉婷姑娘的身段。不多时,停在了最末一间。
铁锁链被打开的嘎拉响声,在深夜里极是磨人耳朵。
里头的犯人当即被惊醒,沙哑地呼喝了声‘谁?!’,就看到一根白绫从来人手上一直拖了地上。
顷刻缠上他的脖子,呜咽挣扎间,被活活缢死。
女子慢里斯条的收回了白绫,从他身上囚衣扯了一条,弃在尸体旁。
整个牢房里都寂然无声。
谁来,亦或是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一个死的不是自己就好。
在狱卒昏迷,牢犯们装聋作哑下,女子泰然离去。
「哇——哇——」一声寒鸦鸣叫突兀,悠悠回荡在狱间。
在牢房尽头的阴影处,渐渐显出一道颀长身影。蛰伏暗处的十数名侍卫纷纷围聚向男人,尽护卫之责。
牢房内顿时响起一阵急促脚步,以一身官袍的于直为首,面容沉肃站在敞着的牢门前。
「将这死囚拖出去安置。」
「是。」
在几名狱卒搭手抬人,从里面拖出来之际,正对面牢房里的人忽然抖得更厉害了。蓬乱脏垢的头发下露出一双惊恐万分的核桃红眼,神情近癫。
封鹤廷视线定格:「王文邕,这是你最后可说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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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谁说夫人是草包 下 V第二章[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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