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装作翻书,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看她,见素梨这一番忙碌,心下渐渐安定了下来,便开始真的读书。
这《金屋梦》不知是何人所写,写的是一个极普通的浪荡子靠着娶有钱寡妇起家,期间官商勾结成为一时巨富,书中有两条线,一条是男主角发家致富的过程,一条是男主角与有钱老妓、私娼、富有寡妇、富人之妻、家人之妇的各种纠葛,文字素朴,表现力却极强,写闺房之事极为简单直接,富有冲击力,好似在眼前一般。
这本书的第一部 赵舒是与素梨在一起看的,读书之时,他和素梨时时产生悲凉之意,深有「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之感,颇为萧瑟苍凉,只觉人生全是一场空,一场幻梦。
如今素梨送了他第二部 ,赵舒自然重视,沉凝精神翻看起来。
起初看到被素梨涂黑的配图,赵舒觉得还能忍受,等到他发现只要描写到男主角和女子亲热,接下来就被素梨涂黑之后,他实在是不能忍受了。
譬如这一处,前面是「他欢喜的没入脚处,一手搂过妇人粉颈来,就■■■■」,后面四个字全被素梨用墨涂黑了!
再譬如这一处,前面是「寂静兰房簟枕凉,佳人才子意何长。方才枕上■■■,忽又偷来■■■」后面两句最后的三个字都被素梨给用墨涂了。
赵舒被气得无话可说,抬眼看向素梨,却见素梨正趴在炕上,背对着自己看书,而且看样子看得极为专注。
他悄悄放下自己手里的书,轻手轻脚掀开被子,悄无声息移到素梨身后,探头看了过去,这一看差点把他活活气死——素梨把他的书给涂得到处墨黑一团,她自己看的那本《金屋梦》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而且赵舒弄清楚了,被素梨涂黑的那两句完整版一个是「他欢喜的没入脚处,一手搂过妇人粉颈来,就亲了个嘴」,一个是「方才枕上浇红烛,忽又偷来火隔墙」!
素梨看男主角和有钱小寡妇偷情,在闺房之内使出浑身解数各种奉承小寡妇,心中大乐:咦?原来男人为了钱,也是愿意奉承女子的!
看罢这一页,素梨翻到了下一页。
下一页写的却是男主为了逃掉货物在税关要纳的税款,用自己的通房丫鬟招待税关的官员,通房丫鬟和税关的官员在藏春洞中翻云覆雨,男主却在一道窗后窥探。
配图画得极为生动,一丛芭蕉遮住了藏春洞床上那一对,只露出了四条光腿,倒是偷窥的男主的表情却画得纤毫毕现。
素梨正看得感叹,却觉得有些不对。
她似乎闻到了赵舒身上的香味。
大约是常年服药的缘故,赵舒身上有一种药香与速水香混合在一起的气息,冷森森的,素梨却喜欢闻。
素梨悄悄瞟了过去,却正好看到赵舒在看她。
素梨:「……」
赵舒理直气壮先发制人:「你不让我看,为何你却偷看?」
素梨讷讷:「……呃……不如,咱俩一起看?」
赵舒心中欢喜,面上却是淡淡:「嗯。」
两人于是一起看书。
原本两人并排趴在炕上对着烛台读书,可素梨担心赵舒被冻着了,把自己的枕头也拿到了赵舒那头,两人呆在各自的被窝里,靠着各自的枕头一同看书。
一直到了子时,两人终于把这本书给看完了。
男主角终于把有钱小寡妇弄到自家做了妾,两人居然日久生情恩爱弥笃,只是他宅里大老婆表面急躁自有算计,二姨娘瞧着老实实则阴险,三姨娘各种煽风点火,四姨娘心狠手辣一点就着,这有钱小寡妇到底被谋害了性命,好大一笔家产全落在了男主大老婆手中。
阖上书,素梨心情沉重,连连叹息:「这小寡妇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有钱,何必非要嫁给男主角?这么多钱,拿一笔钱去巴结个靠山,自己在家自在受用多好啊!」
赵舒默然片刻,道:「她只是所托非人罢了,这世上到底还是有负责任的好男人的。」
将来他一定要好好护着素梨,让她快活度日,不因为别的女人忧心。
素梨伸了个懒腰:「太晚了,该睡了,我出去一下,你躺在床上等我。」
赵舒耳朵悄悄红了:「你躺在床上等我」,素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
片刻之后,素梨左手拎着一铜壶热水,右手端着瓷盆进来了,瓷盆里牙擦、青盐、香胰子和手巾俱全:「今晚委屈你,用我的物件洗漱吧,不过牙擦是新做的,还没用过呢!」
赵舒:「……」
不过见素梨来伺候自己,他欢喜还来不及,很快就把那点子失望抛到了九霄云外。
素梨服侍赵舒洗漱罢,把他安置好,自己洗漱罢,悄悄剜了些素日用的素梅香脂涂在右手手心,然后走到炕边顾左右而言他:「枕头高低可以吗?」
赵舒这会儿疲惫到了极点,一想到自己所用铺盖乃是素梨所用,整个人就轻飘飘地似在云中,听到素梨说话,也只是双目微阖「嗯」了一声。
素梨见状,悄悄扑了上去,左手扶着赵舒的耳朵处,右手就在赵舒脸上揉搓了一番,把手心的素梅香脂全涂抹在了赵舒脸上。
赵舒:「……」
素梨笑盈盈凑近赵舒:「你的脸好软好滑!」
赵舒:「……」
他的脸红了。
赵舒一拉缎被,盖住了自己的脸。
素梨捉弄了赵舒,开心得很,展开放在炕外侧的自己的被窝,熄了烛台,脱去外衣钻进被窝在另一头睡下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几乎在闭上眼睛的同一瞬间就睡着了。
赵舒闭着眼睛,听着外面雪粒刮在窗纸上的啪啪声,捕捉着空气中素梨的气息,很快就睡着了。
此时端王府内院正房还灯火通明。
端王妃李雪芷正端坐在妆台前对镜晚妆。
房里四个大丫鬟都严阵以待,春琴小心翼翼用玉梳梳理李雪芷瀑布似的黑发,夏棋捧着玉梨记的玫瑰香脂,秋书拿着李雪芷的大红睡鞋,冬画铺好了床,正拿了熨斗在熨床上的锦褥——锦褥有一点褶皱,王妃可是要恼的。
晚妆罢,李雪芷起身道:「王爷呢?难道去了姓连的那贱人房里?」
春琴忙道:「启禀王妃,王爷独自在书房里,说今夜要读书……」
李雪芷看向春琴,脸上笑得甜美,声音却带着煞气:「你怎么知道王爷在书房里?」
春琴自是知道李雪芷的性子,忙解释道:「王妃,奴婢是向王秀打听的!」
得知是王秀告诉春琴的,李雪芷这才放缓了语气:「我让你去寻王秀打听王爷在兰亭集遇到的那个小贱人,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春琴忙道:「王妃,王秀说了,王爷是认错了人,见认错了,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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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农门香掌柜 卷二 V第二十九章[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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