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烛火,静静看着桌上的银票和新衣,瞳瞳倔强地抹去眼泪,她转头看着屋里的桌床椅柜,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好陌生。
她用万两银票,为裴哥哥和程月娘办了场盛大婚礼,所有人都称赞她贤慧,天晓得,她不愿意担负这样的名声。
婚礼那天,宫里来了赏赐。
瞧她做人多么失败,连后宫娘娘都要藉由赏赐告诫她这个主母,厚待程月娘。
婆婆在笑,程月娘的温柔收服了她。
慎儿在笑,牵着雪儿的手不放。
裴哥哥在笑,喜得佳人,幸福连连。
所有人都快乐得不得了,太多的快乐挤压了她的忧愁,所以她冷眼看着他们的笑,她也跟着笑,灿烂地笑着,她用笑容一点一点划断与他们的情分,切割她曾经的努力,并且深深地埋葬自己的哀恸。
她会好起来的,她这样告诉自己,就算复原的过程很痛,她也能够熬下去。
婚礼过后,她把中馈交到林管事手中,关上门,自禁屋中。
她日夜都在抄经,但下人的耳语让她知道,婆婆和新媳妇比母女更亲,也知道慎儿和雪儿感情深厚,日日玩在一起。
鸠占鹊巢,她一手建立的家,有了新主人。
她不允许自己伤心,她骄傲、她固执,她要强大地将自己与袁家人剥离。
「你这是何苦?」婆婆问。
她更想问,是谁说了,把儿子和媳妇摆在一块儿,她选择媳妇?
不过也没错,她的确选择媳妇,只是……选择了新媳妇。
慎儿每天学都来问安,但她很清楚,自己的笑隔了一层膜,他们的心越离越远。
终有一天啊,终有一天她会成为袁家的陌生人,她知道的……
时序拉回到现在。
屋里一阵乒乓声,程月娘在门外,忧心忡忡地垂着泪,程雪儿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慎之小小的脸上看不出心情。
他想娘了,很想很想,但是……大人的世界很难懂,他论不出谁对谁错。
「很好,我把瞳瞳交给你,你竟是这样待她?」语尘气结。
「对不起。」袁裴垂头,脸上身上到处布满青紫。
一阵静默,三个男人相对无语。
苏蒙却在这时想起瞳瞳说过的话——
我曾经以为喜欢谁,就应该拼命对谁好,不计一切、不在乎付出是否能得到回报。
冷眼看着袁裴的将军府,京城寸土寸金,不管是衣食住行都比旁的地方昂贵,在这样的情况下,瞳瞳还是把将军府给撑起来了。
她守着婆婆和丈夫幼子,期盼丈夫回归,没想到人回来,却也带回另一个女人,她没有反抗权,只能被迫接受。
难怪她要放下努力经营的一切,难怪她要逃。
「数年守候换得如此回报,真令人心伤。」苏蒙幽幽说道,他心疼瞳瞳。
「我以为瞳瞳可以接纳月娘。」
「凭什么她可以?因为你的月娘温柔娴淑、善良体贴?因为你认为她不会与瞳瞳争位?袁裴,你把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没有女人愿意和别人共享丈夫,除非她根本不在乎你,你这样做,对瞳瞳不公平,对程月娘也不公平。」宁语尘沉重道。
苏蒙接道,「想想你离开时,家里是什么光景?瞳瞳才十四岁,尚未及笄,语尘被流放,她连伤心都未收拾妥当,就要接手你留下来的责任。
「生病的,年幼的稚子,和一幢刮风下雨就要漏水的破房子,为了挣钱,她抛头露面,你知不知道她曾经被纨裤调戏?她吓坏了,回到家还得装作无事。
「她就是个孩子,身边还得带个孩子,她不得不逼迫自己早熟懂事,她日夜盼着你回来,当她的顶天梁柱,可你做了什么?
「她嫉妒?她狭隘?她无容人之心?她不愿意把日子往好里过……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拿把刀往她心窝子捅!」
苏蒙的话,句句刺着袁裴和宁语尘的心。
这些话,瞳瞳半句都没有对他们说过,她总是张着一双明朗大眼,总是乔装坚强,小小的她从没在旁人跟前脆弱过。
心都疼了,因为瞳瞳。
「你怎会知道这些?」袁裴问。
「因为她被人贩子绑走,因为我从人牙子手中将她买下,她长得一副好模样,若不是我买下她,你认为她会被卖到哪里?」苏蒙迎上他的目光,毫不心虚的逼问。
「瞳瞳在哪里?我去接她回来。」有瞳瞳下落,袁裴心急。
「然后呢?再让她受一次委屈、无数冤枉,再让她伤心一辈子?不必了,当初如果你告诉我,你不喜欢瞳瞳,我必不会将她托付与你,是我的错。」宁语尘语重心长道。
「语尘,对不起……」他对好友饱含歉意。「这次我保证,接她回来之后,我会尽力弥补她、尽力待她好。」
他真心认错,真心想要挽回,他是喜欢瞳瞳的,那是自己从小就疼着、哄着的小丫头,有人想伤害她,他也不许。
「不必了,她要的感情你给不起,你给得起的,她不称罕。」宁语尘摇头。
「你的意思是……」
苏蒙接话,「意思是你给不起的,我来给,从此以后,我才是语尘托付之人。」
「阿蒙,你和瞳瞳……」
「我们是缘分天定,谁晓得人贩子会千里迢迢把她送到岭南,谁晓得我们会在千里之外相遇?我买下她,我们朝夕相处,我认为她值得我付出所有,既然你给不她爱情,那么,放弃吧。」
「你要我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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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娘掌家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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