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小娘子可知这酱能放多久？」
　　「我不确定，但我放进不少糖，应该可以撑上一、两个月。」
　　「小娘子想多了，岭南气候温热，放不了那么久，如果我全买，卖不掉的话，怎么办？」
　　若孟殊在场，肯定会轻嗤几声，孙掌柜的本事，肯定两天内就销售一空，他这是在压价。
　　犹豫片刻，瞳瞳问，「孙掌柜的意思呢？」
　　「每瓮一两五百钱，有多少，我收多少。」
　　「三十瓮，每瓮二两八百钱，之后做的我自己想办法。」
　　「小娘子能想什么办法？这一瓮至少有十来斤吧，谁会在家里一口气买这么多果酱回去摆着？何况又是大家没试过的新东西。」
　　「孙掌柜不能再出多一点吗？做这东西需要大量的糖，糖本身就不便宜，加上人力，只卖一两五百钱，我觉得不划算。」
　　「要不每瓮一两六百钱，不能再多了。」
　　硬生生折掉四百钱，孙掌柜哪是孟殊说的「为人实诚」。
　　她皱皱眉，道，「如果是这样……也行，不过食单我就不卖了。我本打算把点心的食单卖给孙掌柜，让孙掌柜的酒楼能够推陈出新，引来更多旧雨新知。」
　　孙掌柜眉目微凝，下一刻，笑容重现。
　　很好，不是个软弱易欺的，有她在，苏家门楣有望，主子爷无心生意，正需要有人对此上心。
　　「小娘子可知，苏记酒楼是城里最大的酒楼，除了我们，你找不到更合适的买家。」
　　「现在是，以后……未必。」
　　她斩钉截铁的回答，引得孙掌柜一怔。「小娘子这话怎么说？」
　　「我有一手好厨艺，除这些小点心之外，我也琢磨出不少菜色，如果合作愉快的话，我不介意把更多食单卖给苏记，否则等我攒够本钱，左边开一家童记、右边开一家孟记，也非难事。顾客的眼睛雪亮、舌头敏锐，到时候苏记能不稳居城中第一，就值得商榷。」
　　「小娘子是在威胁老夫？」
　　「孙掌柜想多了，不过是实话实说，我本无心经营此业，只是想用食单换点本钱，好经营别的事业，倘若情况不允许，我也只能先用手上的本事换点银子，再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没有威胁啊，听听，口气多温柔，看看，表情多和善，她只是陈述事实，真的。
　　就这样子，老看少、少望老，半晌，两人齐声大笑。
　　「行，那就两百八十钱，不过小娘子你必须先露一手，让我看看值不值得。」
　　「可以。」
　　「先把腌渍料给备好，很简单，只要抓好配比，就不会有问题。茶叶泡开之后加入糖和酱油搅拌好……记得，这是重点中的重点，水滚后才将鸡蛋放入，千万不能煮得太久，久了蛋黄太熟就不好吃，也不煮得太短，蛋白必须熟透。
　　「捞出之后剥壳，直接泡腌料中，我习惯泡一个时辰，师父您可以斟酌自己喜欢的口味来决定时间增减。」
　　她一面说，旁边的二厨利落地把十几颗剥好的生放进腌料中。
　　瞳瞳拿起其中一颗没泡料的，切开，里面的蛋黄半生半熟。
　　大厨看见直皱眉头，这样的蛋……能吃？
　　看见他的表情，瞳瞳想笑，第一次制作溏心蛋时，自己也是这副模样，见师父连吃三颗，她忍不住尝了，之后一试成主顾，爱上这味儿。
　　「晚儿来试试看。」见大厨迟疑，她把蛋递给晚儿。
　　晚儿也没见过这样的鸡蛋，但娘说的话，他没有不信的。
　　舀起半颗蛋，咬下，浓浓的香气自齿颊间溢出，他瞠亮双眼，说：「还要。」
　　「晚儿喜欢？」瞳瞳问。
　　「喜欢。」他把另外半个吃掉，又把碗往瞳瞳跟前递。
　　大厨和二厨见状，孩子不会说谎，反应最真实，于是大起胆子跟着尝试，他们捞起刚放进腌料里的蛋，没切，直接放迸嘴里，一口咬下，蛋黄和着蛋白在舌间翻搅。
　　不是故意的，但他们下意识模仿起晚儿的表情。
　　惊喜！做过一辈子的菜，不晓得蛋也能这样吃。
　　「现在鸡蛋尚未入味，等得够久，除咸味之处，还会有淡淡的茶香。」
　　「嗯。」大厨猛点头，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佩服起小娘子。
　　「好了，最后一道，仔细看啰，做法我已经写在食单上，我只示范一次。所谓三杯料理就是麻油一杯、酱油一杯、酒一杯，这是道很简单的家常菜，同样的做法不只可以煮鸡肉，某些菇类、鸭、由鸡、鳝鱼都可以做，不过今天我稍微改了一下……」
　　「油热了，先把姜蒜、鸡腿用大火炸到表皮金黄收缩，捞起沥油，把余油倒出，重新把蒜鸡肉放回锅中，加入辣椒、酒、酱油和糖，用中小火翻炒，炒到汤汁收干，再加葱段爆炒。」
　　「起锅前，先把小砂锅放在另一口炉上烧热，最后把煮好的食材铲到烧热的砂锅里，撒上九层塔、盖上砂锅盖，就可以趁热上桌。」
　　她一面说一面做，把最后一道菜放在桌面上。好啦，四道菜、一个汤，再加上小点心五样，她对大厨说，「可以送出去了。」
　　瞳瞳洗好手，领着晚儿到外头，孟殊已经到了，他坐在桌边和孙掌柜聊天。
　　看见瞳瞳，孙掌柜笑弯两道眉，道，「好嗷，我得看看我的两百八十两能够买到什么。」
　　孟殊意外，没料到瞳瞳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从孙掌柜手里挖到两百八十两。
　　孙掌柜邀瞳瞳、晚儿入桌。
　　二厨上菜，溏心蛋、三杯鸡、当归羊肉汤、避风塘虾和素菜双菇争鸣上桌，锅盖打开香味四溢，一旁的客人纷纷转过头来。
　　光是这味儿，孙掌柜便晓得，今儿个花的银钱值得。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瞳瞳和孙掌柜说说笑笑，看来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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