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宫女要出阁 卷四 V第二十一章[12.10]

  指尖透过冰凉的湿透的衣料,感受到他肌肤上滚烫的热意,丰钰垂了垂头,本是出于关怀想照顾于他,不知却怎么红了脸,一点都不敢抬头看他。
  从安锦南的角度看去,见她睫毛覆下,遮住清冷的眸光,嘴唇抿住,面染红霞,有丝寻常不常见的媚态。
  他心内一动,回手将人轻轻拥在怀中。
  丰钰顺势将脸靠在他胸前,低声道「侯爷要保重自身。」
  安锦南低低笑了声,勾起她下巴,幽深的瞳仁中映着她的倒影。「还说未心疼?」
  丰钰轻轻咬住下唇,将脸别开去。
  安锦南的吻落在她腮边,轻柔得像羽毛擦过。
  丰钰回手抱住他的腰,忍着羞意道「侯爷是我夫君,我自是……希望侯爷长命百岁,和乐安康……」
  安锦南觉得心里有串火苗,在一点点地燎燃。不带半丝绮念,是被温暖的舒适滋味。
  他将下巴抵在她颈侧,略一俯身将人抱了起来。
  热气氤氲的温泉水,窗外叮叮咚咚的雨声,眼前的人……他已经从那孤绝的无望中爬了出来。如今,身染了这世俗的烟火香气,甘愿沉沦在这平淡的红尘俗世中……
  过往苦心挣来的那些东西,便都抛了何妨?
  裙子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捧住她的脸,轻轻的、缠绵的一遍遍亲吻她的唇。
  十年前他初次成婚时,并没想过要与谁过一世的太平日子。
  那时他年轻,不服输,对那段被硬栽来的婚姻满是不忿。
  新婚夜,他与手下将士们彻夜在花楼饮酒。包了全京城最漂亮的花娘作陪。
  丝竹声整夜不休,欢醉时,不知谁打碎了一玉壶。他还记得那壶是红翠两色相接,在欢歌笑语中突兀的发出清脆的裂声。红的翠的颜色碎落一地。
  许是那便是上天与他的谶言,那段婚姻,注定不会完满。
  后来红销粉齑,处处凌乱。
  他甚少忆及那段日子。聪儿不曾出生前,他对冷氏的记忆极浅,只当她是个住在后院的陌生人,有韩嬷嬷代为过问饮食,看紧下人仔细服侍,有时也会命太医拿了温补的药方来给他过目。
  那时他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带着对新生儿的期待和喜悦,一方面又觉要过问一个女人的吃喝拉撒很难堪。韩嬷嬷来回报时,他总是面无表情地沉默听着,可心里头很窘。那是个他不喜欢、甚至痛恨、厌恶的女子。偏偏她腹中,却有与他血脉最为亲密的存在……
  安锦南垂下目光,将手轻轻抚过丰钰的腰身,手掌贴在她小腹上,如果聪儿出自她的肚子……该多好啊。
  丰钰贴靠在他身上,听见他胸腔鼓噪的心跳声。她扬起脸,困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得辨不清。
  丰钰环住他腰身的手紧了紧,担忧地唤他「侯爷?」
  安锦南长长叹息一声,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同靠在池壁上头。
  他声音闷闷地道「昨日作证的两人,你可识得?」
  丰钰早在疑心这件事,只是安锦南不主动说,她便没多问,当即蹙了蹙眉,「昨日我距离公堂甚远,看不分明。不过王翀我是知道的,另一位……却是没有认清。」
  「孟玄容,孟厘。」安锦南轻轻吐出这个名字。丰钰即刻反应过来「虞公公的义子?」接着面色一凛,手掌覆在他的手上「侯爷,可是宫里……?」
  如今两人结成夫妻,生死荣辱俱是一体,丰钰自然不可能不忧心他,神色难得地紧张起来。又想到上回那张方子,她只觉遍体寒,「莫不是,……连那药方也是?」
  安锦南自嘲地笑笑「想不到我安锦南远离京城数载,手上兵马全无,仍能叫人忌惮。」
  伸手揉了揉丰钰的头发,温言道「你莫担心,我与你说及,是希望你自己能多加提防。外头事有我,你自不必忧心。」
  想及孟玄容竟然走内宅那套手段,不由心里发笑。
  「我与孟玄容年幼一起长大。我还没从戎的时候,常与他一块玩耍。自我开始带兵打仗,他就进宫做了御前侍卫。成婚后往来更少,稚子去后,我便请旨常年戍边。对他关怀不多,慢慢淡了联系。后来他父亲犯事,我是从朝廷邸报上知道的消息。等我回来时,他已经做了虞长庆的义子。」
  他甚少与她提及自己从前的事,多数关于他的传闻,都是通过旁的渠道得来。若丰钰没记错,这是安锦南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他上段婚姻和上一个孩子。
  丰钰以为自己会介意。
  但很奇怪,并没有。反而有些心疼,在他云淡风轻说出「稚子去后」四个字时,她甚至不敢想象他的心境。
  母亲逝世时她还年幼,那时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可随着年龄渐长,日子过得越发艰难,越会频频忆起从前的快乐和失去过后的痛楚。午夜梦回时哭喊着从梦中醒来,太遗憾,太心酸了。
  而这样的痛,他不知经受了几回。
  世人言他命硬,说他克死了父母妻儿,这真的能怪他么?何至在最痛的当事人身上,又狠狠的扎上一刀,指着他说,一切都是他的错?
  丰钰不知如何安慰他。她沉默下来,手在水中,无言的牵住他的手。
  安锦南勾唇笑笑「我只是想不到,到今天,他还介意婚前那点破事。仇恨给人利用,几乎害了你……」
  丰钰眉头轻轻挑起,心里一百个声音在催促他将话说清楚,可面上还得端着稳重温柔的模样,不想安锦南看轻了自己。
  安锦南这般风华,便是背负刑妻克子之名,也从不少人在暗里倾慕。她曾在宫中听人说过,十七岁那年他第一回 凯旋回京,夹道欢迎的人中躲着不少挽纱遮面的大姑娘,往他马前扔花扔果,引得他朝哪边看一眼,哪边就是一派抽气低呼声。
  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以致他变了性情。手上沾了太多的血,煞气自生。渐渐再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更不敢轻浮地表示什么。
  对少年时的安锦南,丰钰很好奇。安锦南见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一脸的兴味表情,忍不住捏了捏她下巴「怎么了?」
  丰钰想一想自己听来那些传闻,左足在下踢着水花,低声道「孟君痛恨侯爷,可是因为孟夫人与侯爷过去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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