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算是道尽了缘由, 又表明了态度。她可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李家人自行做的主。再说她被除族,不是因为名声败坏,也不是因为犯了大事,实在是不能怪到她的头上。至于什么遗言不遗言的,端看陛下怎么想
为帝王者,大多爱猜疑。李家此举,明帝心中如梗了一根刺。看不上寿王妃,就是看不起寿王,看不起寿王,置他这个天子于何地
李家为何如此,难道是因为惧怕连家若真是那般,连家岂不是在朝野一手遮天,那他这个天子岂不是笑话
「李家老夫人倒是信守诺言。」
这话就说得讽刺了。
陈皇后幽幽叹息,「真想不到贞娘如此性烈,不光是自己以死成全李大人,就连亲生女儿都可以不顾。夫妻情义之深,令人叹惋。可怜寿王妃,稚龄失母,将将出嫁又失了娘家。」
「皇后娘娘说得极是,想不到那佟氏如此刚烈,为了李家竟然做到这般地步,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抛弃,难怪当年会为了不连累李家,而选择自尽。」连贵妃唏嘘着,假意用帕子按了一下眼角。「难为寿王妃了,往后连个娘家都没有,怪可怜的。臣妾瞧着心疼,想着以前在闺中时,父母疼爱何等娇宠,实在是看不得别人孤苦无依。陛下,若不然臣妾做主,替锦宁侯夫人多认个闺女」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明帝沉沉的眼神看了连贵妃一眼,暗道连家是连家,想容却是一个善良的人,最是看不得别人受苦。若是寿王妃认了连家…其实未尝不是好事,就只怕皇后心里不乐意。
他看了皇后一眼,意在询问。
陈皇后垂着眼眸,道:「陛下,这恐怕不妥。佟氏生性良善,自是不希望麻烦别人,也不愿欠人恩情。既然寿王妃不再是李家女,归了佟氏一脉最是妥当不过,想来佟氏在九泉之下,也是希望如此的。」
李锦素闻言,立马跪了下去,「父皇,母后所言极是。儿臣的生母是最不愿意牵扯旁人的性子,儿臣随了母姓才是最合理的。儿臣恳请父皇,准儿臣从母姓。」
明帝眯了眼,目光精明且深沉。佟家还真是阴魂不散,都流放多年,还有人冒出头。这个寿王妃,竟然如此不知忌讳,当真是愚笨得很。
连贵妃一瞧他的脸色,就知道是有人犯在大忌。心里欢喜着,面上却是露出担忧同情的样子,不赞同地低语,「随母姓是好的,只是这佟家…若是臣妾记得不错,那可是罪臣。寿王妃若从了母姓,岂不是罪臣之后」
皇家岂能要一个罪臣之后做儿媳。
「贵妃此言差矣,寿王妃从母姓,从的是佟氏贞娘。自古以来,罪不及出嫁女,陛下英明,当年未曾降罪佟氏,便是认定佟氏无罪。既然佟氏无罪,其女自是无罪的,何来罪臣之后一说。」
陈皇后的话,将连贵妃的质疑堵了回去。
「皇后娘娘训斥得是,是臣妾思虑不足。」
心爱的女人委屈低落的样子,明帝瞧着极不舒服。淡淡睨了陈皇后一眼,陈皇后眉眼未动,心下冰凉,早已习惯了。
「陛下,后宫不能言政,今日臣妾等已是逾越了。不过贵妃提到了佟家,臣妾始终有些事多年来一直想不明白。佟家百年世家,是昌元公嫡支。百年来,家风极严,曾有训男不入朝堂,女不入后宫。如此难得的清贵人家,何来反心」
当年佟氏获罪,罪名为谋逆,却证据不确实,虚虚实实的。明帝本着宁愿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帝王心术将其全家流放。
只不过这些年来,他每逢想起当年,都隐约觉得不太对劲。按照皇后所言,佟家男子不能入仕,大多是清贵闲人。佟侯虽是侯爷,每回例朝从不发表己见,一向不爱理朝事,又怎么会有反心
「陛下,皇后娘娘方才说了后宫不得干政。朝中大事,陛下御笔龙断,想来定是有理有据的。我等后宫女子,哪里想得明白。今日寿王夫妇进宫,寿王妃请求赐姓佟氏,臣妾想着也是极为合理的。」
明帝心一松,皇后终究是不如想容,还是想容合他的心意。
似是又思量了许久,终是颔首。
至此,李锦素便成了佟锦素。皇室玉牒之下,记刻的也是佟氏锦素,而不是李锦素。那个腐朽到令人作呕的原生家庭,再也不能左右她。
她长长舒一口气,跪谢圣恩的态度是无比的诚恳,抬头时眼中隐有泪水。瞧见她感动落泪的样子,明帝方才气郁的心终是顺畅了一些。
罢了,此许小事,本也与寿王妃无关。
得了帝后的认同,整个礼就算是全成了。明帝是帝王,自是不能久呆后宫,叮嘱了寿王妃夫妇几句,便摆驾前殿了。
他一走,殿内的气氛松快了一些。
陈皇后面色从容,看不出半丝恼怒。早就习惯的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她的男人是帝王,并不是她一人的夫君。
自陛下把邑儿送走后,她就当自己的男人死了。活着的只是天下人的君,是连贵妃的天,与她无关。
「好孩子,起来吧。」
佟锦素得了令,慢慢站起来,坐到越千邑的身边。
越千邑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陛下也不曾过问过。她的眼中带了一丝同情,伸手替他拉了一下盖腿的毯子。
此时,大皇子越千域走过来,对越千邑道:「多日不见皇弟,身体可好些了」
「谢皇兄记挂,皇弟的身体好多了。」越千邑语气清淡,听不出喜怒。
越千域脸色和煦,满是关切,「那就好,过几日在皇家别苑有个赛马会,你带弟妹来凑个热闹。虽是不能下场,也可以来看看我大越男儿何等骁勇,感受一番。」
佟锦素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大皇子,越千域长得颇似明帝,想来这是也明帝为何会偏心的一个重要原因。听说话语气以及观其举止,都是长兄的模样。
越千域是明帝最看中的一位皇子,不说明着按储君培养,至少私下里是按着太子的标准养大的。是以,瞧着气度不凡,也不像是一位耍阴谋诡计的男子。
不过,皇家人惯会做戏,她是不敢轻信的。
越千域看向了她,「听闻二弟妹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想必是极喜欢这样的赛事。若是得闲,便与二皇弟一起来。」
她没说话,越千邑接过话去,「皇兄是知道的,我不喜热闹。王妃初进王府,有许多事情要料理,我们夫妇恐怕要辜负皇兄的一番美意。」
「如此,我就不勉强了。皇弟好好养身体,指不定有朝一日大好了,你我兄弟还能在赛场上比较一番。」
越千邑面具下的凤眸微挑,语气平静地道:「但愿会有这么一天。」
他说得极为寻常,连贵妃的心头却是猛地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缓过神后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二皇子那腿疾,难道还会好不成
她眼露迟疑,视线落在那盖着锦衾的腿上。这么多年了,从没有人想过二皇子是不是真的残废了,所有人都认定他腿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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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散财闺秀 卷二 V第三十七章[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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