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嫁君兴家 卷三 V第二十九章[09.18]

  明明他以前跟陆庭宣并无交集,两个人之间说起来也并无任何冤仇,但他每每看到陆庭宣时,心中总有嫉恨之意。
  他心中其实也明白,一者是因为他自小相貌和才华都出众,旁人提起他来皆赞叹不已。不想忽然来了一个陆庭宣,无论相貌还是才华皆胜过他。心中就难免生了比较之意。而这二来,也是因着陆庭宣是许琇宁未婚夫之故。
  为什么陆庭宣会是许琇宁的未婚夫?而且他看得出来许琇宁心中也喜欢陆庭宣。
  凌恒虽然是个风流的人,跟好几位姑娘都有情,但从未对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上过心。可是对于许琇宁,他也不小的是怎么一回事,头一次见到,便开始魂牵梦绕起来。
  即便他现在已经成了亲,但只要闲暇下来,总还是忍不住的会想起许琇宁来……
  同凌恒的幸灾乐祸不一样,翰林院里的其他人却都替陆庭宣惋惜。
  须知皇上身体一向不好,还有个心梗的毛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驾崩归了天。二皇子是储君,自然是来日之君,跟随着他的亲近大臣往后肯定能得到升迁。其他几位皇子身后的来头也大,将来在朝中总能有一席之地。分属他们的阵营,往后的官位总能往上升一升。独有四皇子,并无半点依仗,将来能做得什么?
  他自己都做不了什么?做了他的侍读就更加做不了什么。纵然是许正清的女婿,沈翰藻的外孙女婿,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等皇上驾崩,太子继位,朝中但凡重要的官位肯定会由现在太子的亲信或是其他几位有势力的皇子亲信来担任。
  他们两个到时自顾且不暇,还能顾得上陆庭宣?
  原本好好的一个不世状元之才,该大展宏图的,但往后只怕是难了。
  不过陆庭宣本人倒是一点儿失落的模样都没有。但有四皇子传召,便去侍读。
  原本官职升迁是好事。入翰林院才半年的功夫,就从从六品的修撰升到从五品的侍读学士,这原该是一件喜事,但沈氏心中也渐渐的有些不安起来。
  这日从娘家回来,夫妻两个夜话,沈氏轻声的告诉许正清:「今儿我见着父亲,见他仿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我问了母亲,知道前几日父亲竟然上书弹劾太子暴戾不仁。听得说皇上当时一张脸便沉了下来,站在旁侧的太子脸上也很不好看。虽然当时皇上没有说父亲什么,但也并没有处罚太子。甚至连说都没有说太子一句,显然并没有将父亲的弹劾听在心里。」
  说到这里,沈氏就埋怨起沈翰藻来:「父亲也是。便是知道太子做了什么出众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非要较那个真,竟然上书弹劾太子。皇上和太子毕竟是亲父子,能不偏袒太子?这下子好了,弄的皇上心中不高兴不说,太子心里只怕也会对父亲不满。太子毕竟是储君,来日一旦登基,父亲在他手里能讨得了好去?」
  说着,长吁短叹的。
  许正清没有言语。
  前几日他便已经知晓此事,但是不想沈氏担心,所以一直没有对她提起过这件事。
  现在见沈氏已经知道,而且一副愁眉不展的担心模样,他便宽慰她:「岳父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他既如此做,肯定有一定要这般做的道理。而且,皇上既然当时并未责罚岳父,便说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至于太子,现在皇上春秋正盛,他继位是好些年之后的事,你现在不必忧心。」
  但沈氏依然一脸的担忧。
  「父亲的那个性子,也太耿直了。母亲也说,这些年父亲虽然做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但她每天在家都是提心吊胆的,唯恐父亲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然后遭了报复。现在更是不得了了,连皇上和太子他都敢得罪。只为了挣个青史留名,却全然不顾家里的人晓得这件事之后会如何的担心。」
  沈氏将自己的父亲埋怨了一顿, 停了停, 又悄声的对许正清说道:「父亲现在年岁大了, 这两年身子骨眼瞅着也差了不少。我今日和母亲说话的时候,曾跟她提起,不如便让父亲现在致仕罢。做首辅表面上是风光, 但在那个位子上, 多少人盯着?日夜都想要寻他的错处呢。现在又同时得罪了皇上和太子。不若现在急流勇退, 一来也该颐养天年了, 二来, 说不定皇上看在他这些年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上,还会有嘉奖。那子孙后代的脸上岂不是也有荣光?也能避免皇上和太子往后想起那件事来怪责他。只怕还要迁怒整个沈家呢。这样岂不好?」
  许正清心里也很明白伴君如伴虎的这个道理, 特别是当今的皇上还是个疑心很重的。
  自打年前皇上册立二皇子为太子之后, 他已经很明显的感受得到朝中的暗流汹涌了。
  都说天家无亲情,二皇子虽然是嫡出,但大皇子到底是长子, 焉能甘心?三皇子只比二皇子小了一岁,同样是嫡出,心中只怕也有不甘。除了四皇子无外家依仗,构不成威胁,保持中立之外, 其他几位年纪大些的皇子也分属不同的阵营, 背后各有支持的朝臣和势力。
  而许正清这个户部左侍郎, 也是个举重若轻的正三品官职, 难免明里暗里的就会有人要他站队。他夹在中间也难做。毕竟哪一位皇子他都不能得罪。
  沈翰藻身为首辅, 只怕更加艰难。而很显然,沈翰藻心中对二皇子是不认可的,反而更为认可大皇子,觉得他杀伐决断,可堪大任。但二皇子是皇上册立的太子,公然在皇上面前说二皇子不好,这就相当于跟皇上作对了。
  可是让沈翰藻现在主动致仕……
  坐到了内阁首辅的这个位置上,有几个人会甘心将手中的权势放手?
  许正清沉吟着,没有说话。
  沈氏还在跟他说话:「也不晓得母亲劝不劝得动父亲。不如过两天你休沐的时候去见见父亲,委婉的跟他提一提这话罢。权势富贵虽然重要,但身家性命更重要啊。还是一大家子的身家性命。这可不是儿戏。」
  做官便是这般,风光的时候确实风光。但说白了一切风光都是皇上给的。若哪一日瞧你不顺眼了,要你全家家破人亡,也只消一句话的事。
  可别说什么君臣十几年的情分。当今的这位皇上,当年可是弑兄杀弟才坐上这个皇位的,连自小一块儿长大的穷兄弟他心中尚且没有念及半点情分,还能个一个大臣说情分?
  沈氏反正是不信的。
  「你倒是个能看得开的。」许正清叹息着,「就是不晓得岳父会不会跟你这样看得开。」
  沈氏闻言微笑:「我只是个妇人家,没有你们男人的野心。或想要权,或想要利,或想要名,我只要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安稳度日,比什么不好?你们呐,就是本末倒置,看不清这世间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许正清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夫妻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夜话,便收拾睡下了。
  等到休沐这日,许正清用完早膳之后便吩咐人备轿,要去沈家一趟。
  许明诚虽然不知道他忽然去外祖父家是有什么事,但看他面色凝重,还是立刻起身站起来,说要陪同着一起去。
  因着周静婉前几日刚被大夫诊断出来怀了身孕。不过胎像有些不稳,需卧床休养,许明诚很担心这些日子除却去工部应卯当值的时间,其他时候都陪在周静婉身边,所以许正清便不肯让他陪着自己去沈家。
  交代他:「难得你今日休沐,就在家好好的陪着静婉。让她放宽心。你娘怀宁儿的时候,胎像更不稳呢,后不来也好好的将宁儿生养下来了?」
  沈氏真是要气死了。说许正清:「你又不是不晓得,宁儿是七个月就生下来的。当时生下来就跟只小猫一样大,哭声都很微弱,我们两个当时担了多少心?你还要诚儿用这话去宽慰儿媳妇?不是让儿媳妇更担心?」
  转过头吩咐许明诚:「你跟你父亲一样,也是个嘴笨,不会安慰人的。罢了,你现在回去,索性什么安慰的话都不要说,只陪在你媳妇儿身边就好。等待会儿我将这个月府里的开支明细跟几个管事的媳妇子们对好了,就去你那里坐坐。我来开解静婉罢。」
  府里的事以往都是沈氏在掌管着的,自打周静婉嫁过来之后,沈氏就有意想让她来掌中馈,所以这些日子但凡办什么事都将周静婉带在身边,让她学着。
  原本沈氏都已经在渐渐的放手,将事情都交给周静婉了,不想现在周静婉忽然有了身孕。
  沈氏和许正清就生养了许明诚一个儿子,现在儿媳妇怀孕,夫妻两个自然很高兴。当前让周静婉养好胎才是正经,至于旁的事都要先放一边。所以沈氏重又管起府里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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