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向储君谏言。储君与工部尚书提了几句后,工部通盘考量认为当行此举,这才向皇帝陛下上奏的,」赵澈眼神古怪地斜睨他,「储君府议事时你从不参与,私下也不问储君几句以示关切?」
「我这人娇气,国政那么枯燥的事,储君怎会舍得让我操烦?」苏放毫无愧色,仿佛很以「吃粮不管事」为荣。
赵澈不想搭理他了。
苏放干咳一声,转了话头:「我问你,姜家如今加强了对进出允州通路的管控,这说明什么?」
「设关卡是为了放哨,若鹰扬将军府调来的大军走官道直扑允州,想必姜家在州府很快就能得到消息,而允州军必定早已枕戈待旦,」说到正事,赵澈神色端肃许多,「不过,既还没有彻底封死通路,说明姜家虽有同朝廷彻底撕破脸的苗头,但还没下定决心。」
「在等庆州、淮南?」
「对。以朝廷的国库情况,同时分头出击打三家是很勉强,但若只是按着一家打,那还是能将他们捅成筛子的。眼下看来,允州、淮南、庆州不过是因利而聚的松散联盟,尚未真正达成有志一同的共识。那两家在观望姜家什么时候吹响号角,姜家又得犹豫自家真正扯开反旗后那两家会不会如约跟进,」赵澈哼笑一声,「若咱们这次按住姜家,淮南和庆州多半会自觉偃旗息鼓。到时咱俩都不必再过去,他们自会上京向皇帝陛下负荆请罪。」
苏放点点头:「这番展望很是美妙,可前提是咱们能进允州城。那关卡要验名牒路引,若咱俩这会儿过去势必得亮明身份。你觉得,亮明身份后,咱俩是个什么下场?」
「或许会找茬拖咱们几日,又或许直接将咱们扣下或杀了祭旗,谁知道呢,」赵澈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姜家肯定已收到鹰扬将军府正调兵往允州赶的消息了,孤注一掷也不是没可能。」
这几日他俩马不停蹄跑太快,大军只怕最快也要明后日才能到附近。
苏放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唔,也就是说,咱俩一同过去,闹不好就会被一锅烩?」
「废话。」
「还有别的路进允州城吗?」
赵澈眸底湛了湛:「这里下官道往山路走,有个叫‘五灵关’的地方,从五灵关翻山过去是澜沧江支流,对面就是允州府的卫城,姜家祖宅就在那里。姜正道被罢官回来后,定是会回那里的。」
「你怎么确定姜正道是在卫城姜家祖宅?他被罢官回来后既筹谋造反,不是该在允州城内坐镇更合理吗?」苏放抬手揉了揉额角。
「我当初出门游历那半年,你以为是在踏青?」赵澈得意地挑了眉梢,「那时我就大致盘过允州的情形了,卫城是姜家根基所在。」
允州境内总共有大小城池十九座、村镇近百,州府所在城池亦以「允州城」命名。「允州姜氏」作为实际统治允州几百年的地方豪强,对允州的影响力其实远超朝廷在允州设立的州府官署。允州百姓对卫城姜家主宅发出的号令之信服远超州府,所以卫城才是允州真正的核心中枢。
「渡江过去直抵卫城比走官道近得多,还能避过沿途哨卡,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赵澈很冷静,「只是那段河水入夏后深且急,这个季节大多船只都选择绕行这段。」
苏放连连摆手:「你艺高人胆大,之前从澜沧江畔的悬崖带人上司空台都没被发现的,渡江这事就交给你了。我等大军到后再试着去冲关卡,姜家看在我是储君驸马的面上,或许会愿意留个活口与储君谈条件呢。储君一定会救我的。」
孤身泅渡横穿夏夜澜沧江?啧啧,好死不如赖活着,身娇体贵的储君驸马并不想以身试险。
「呿,你我习武分明师从同一位,只是未同时受教过而已。你装什么弱不禁风?」赵澈白眼望天,被他给气笑了,「那你在这里等鹰扬将军府的大军抵达,我渡江去取姜正道人头。」
他俩不能同去渡江涉险,否则一旦出事就再无后招,大军赶来就只能开打。
由赵澈赶去取姜正道人头,到大军压境时姜家群龙无首,愿不愿意都得谈。这是目前看来最合理的法子了。
苏放半点推辞礼让的友爱都没有,痛快点头:「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万一你在渡江时为国捐躯了呢?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的小未婚妻吗?」
他们这代人是从亡国战祸中长起来的,见多了刀剑无眼的惨烈,对生死之事没什么避讳。
许多事总得有人去做,做之前当然会心怀求胜求生的信念,但也需得坦然去考量另一种可能。
赵澈并未被他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激怒,反而和软一笑:「告诉她,含光院书房靠左墙面的柜子里有个檀木盒子。」
里头是他自己这几年在各地购置的田宅地契,还有他让人经营的一些产业。
原本是打算在新婚之夜上缴爱妻卖乖用的。若真的回不去,那就算表亲兄长给小表妹添的嫁妆了。
「我的佩玉在她那里,若我不在,段玉山会帮她打点。」
自从武德元年为赴鹰扬大将军婚宴那回,赵澈将自己的佩玉给了徐静书后便一直没有收回。
当他本人不在京中,甚或不在世间时,凡他名下人马都会将持佩玉者的号令等同他本人的意志去执行。
那年他曾在月夜灯下向赵、徐两姓先祖起誓,会护徐静书平安长大,无论是生是死,他都不会食言。
武德五年八月十九清晨,允州军及姜氏府兵于官道界碑处集结,封锁官道,彻底禁止所有人出入。
八月廿日,鹰扬大将军府集结兵力逼近允州,在允州界碑对面扎营,与界碑处的允州军哨卡遥遥相望。
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就这么严阵以待地对峙僵持到午时。
谁也不知苏放几时溜到官军营地的。总之他理直气壮地找到此次的副帅纪君正,要了热水来沐浴。
「信王世子独自泅渡澜沧江潜进卫城,这都两天两夜了,生死不知、成败未定,您还真沉得住气!」纪君正咬牙咧咧两句,却也拿这储君驸马无可奈何,最终还是由得他去。
哪知苏放悠哉哉沐浴更衣后,居然还非常坦然去火头军那里取了两个饭团!气得纪君正都想拔刀了。
一身清爽的苏放看起来仙气飘飘,一手捏个饭团边走边啃的模样竟无半点粗鄙之态。
两名随护似乎习以为常,神色不变地跟在他身后行至界碑前。
苏放扭头对随护吩咐道:「喊话,请姜家家主出来聊两句。」
左侧随护点头,扬声向允州军那头道:「储君驸马请姜家家主面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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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妻甜夫 卷三 V第三十七章[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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