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需要避嫌,担心她成婚后会出现立场上的偏差,无法秉公允之心担任法司官员之责——
当初御史大夫卫舒玄大人是这么告诉她的,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可顾沛远说不是因为这个,或者不仅仅只因为这个。
究竟还有什么玄机是被她忽略掉的呢?莫非是她在御史台任职期间,做错了什么而不自知?
徐静书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使,末了只能抱头猛薅自己的头发。
好在顾沛远虽叫她「自己想,不许问别人」,却给了她十日的时间容她想,不然她大概会急到将自己揪成秃头。
接连十日,徐静书白日里与同组伙伴们一道为争取补训佳绩而绞尽脑汁,散值回到柳条巷后还得苦苦思索顾沛远抛给她的古怪问题,脑子几乎没一刻得闲,时常累得连个表情都摆不出来。
好在补训官是十日一休沐,到了六月十七,徐静书才总算歇下来喘口气,生生睡到正巳时才醒。
自小暑以来接连烈日曝晒,今日难得天降甘霖,瓢泼雨势将偌大个镐京城浇个通透,总算将酷热暑气驱散了些。
吃过迟来的早饭后,徐静书拢了外袍站在中庭廊下,看着漫天雨幕发着呆,又开始思索顾沛远抛给她的那个问题——
初七那日,顾沛远要求她十日后给答复。也就是说,等明日回光禄府时顾沛远就会问她要答案了。
这可真愁人啊。
正愁到想要揪自己头发时,赵荞忽然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嫂子。」
毕竟徐静书与赵澈已过了文定之礼,大婚日期也定下了,赵荞唤她这声「嫂子」虽早了些,但也不算出格。
可架不住徐静书脸皮薄,登时像被人泼了红漆似的:「做、做什么?」
近来赵荞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两人明明同住在这宅子里,徐静书却已好些天没见过她了。
「帮我个忙呗?」赵荞双手背在身后,笑得有点像……给谁拜年的黄鼠狼。
「什、什么事?」徐静书非常警惕地往旁侧让了半步,与她拉开些许距离。
「是这样的,我那说书班子不是跟旁人不一样么?可这才没几个月就有同行学我的样,也拿《民律》改本子讲,」赵荞也不知该骄傲还是该气恼,心情很复杂,「多几个同行一道来给百姓讲《民律》,这事大面上看其实不坏,可你知道,我那班子……」
虽赵荞能用一套只她自己看得懂的「天书」写说书本子,但终归还是需有识字的人帮她搜集编本子的材料。
早先她都找好友沐青霓或徐静书帮忙,可近来这俩人都不闲,赵荞不好意思总麻烦她俩,便花钱雇了些读过书但没有再考学或考官的人到说书班子里。
「不算我自个儿,如今共有写本子的八人,再加上六个专门说书的,这就要养活十五口,」赵荞无奈一摊手,「我一个班子顶别家三个班子的人,可大家说一场书能赚的钱都差不多。我若再不想点新鲜玩意儿开源,很快就会撑不下去的。」
徐静书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关切道:「说书行当的事我不大明白,你这是想我帮着你出主意么?」
面对她诚挚的目光,赵荞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我倒是想出法子了,就想请你帮我参详参详,看合适不合适。」
徐静书诧异:「什么法子?」
「我打算只在夕市上讲《民律》相关的本子,然后每日再在夜市另开一台,讲京中最新的各种小道消息。就像朝廷每日传抄邸讯、每旬发邸报给各府那样,差不多就那意思。」赵荞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大周的每日邸讯与每旬邸报,内容是朝会上已有定论的常程申奏、圣谕诏旨、官员任免等讯息,经宰相会同枢密院审议后抄送各部府衙及各地州府。
徐静书愣了愣:「你怎么会看过邸报?」
「我连‘邸报’这两个字都不认识,看个鬼啊?」赵荞说得自己都笑了,「是之前无意间听大哥提过有这么个东西,大约问过上面都写什么。」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将坊间百姓平日热议的话题收集汇总,每日专开一台书来讲?」徐静书若有所悟地确认,「就像别家说书讲古人传奇那样,只是改讲活着的人最近发生的事?」
那不就是聚众嗑闲牙?想想还挺有趣。
赵荞点头:「对。我就想请教一下,若我们确保所讲的事都是经查证属实,也征求当事人同意,这么做就不犯法吧?」
「若确是查证属实且当事人也同意,那只要你们不造谣生事,不涉及朝廷机密,不添油加醋抹黑别人声誉,那就不犯法。」徐静书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大周律中可没有任何一条是禁止民众磕闲牙的。
「那,第二件事是,」赵荞有些不安地探出舌尖舔了舔下唇,小心翼翼觑着她,「近来最受坊间热议的人物,就是你。你同意我讲么?」
徐静书傻眼,呆呆地指了指自己:「啊?我?」
近来出了许多大事,「徐静书从九等御史变成候任试俸官」在官员、勋贵中并未搅起水花,但在坊间却大有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架势。
破落的前朝书香门户淮南徐氏后裔,武德元年进京投亲远房姑母、信王妃徐蝉。于明正书院就读期间,前两年学业平平,第三年突飞猛进,最终在武德五年三月官考中获得文官榜眼的佳绩。
三月中应御史台急缺,跳过「光禄府试俸」直接上任殿前纠察御史。四月武英殿堂辩成功弹劾太常卿姜正道、力挫礼部尚书陈寻,无意间成为助推皇帝陛下松口同意「全城搜宅、整顿后院积弊」的关键助力。
五月与信王世子文定婚姻,六月被御史台退回光禄府试俸,曙光乍亮的仕途戛然而止。
易引发普罗大众共情的平凡身世加上跌宕起伏的经历,使「徐静书」这名字的相关话题很快在街头巷尾成为热议,风头强劲到盖过了此前全城搜宅后引发的朝堂「大清洗」。
为她义愤填膺者有之,为她惋惜感慨者有之,觉她「在缔结婚姻的选择上攀附而自毁前程,实属咎由自取」者也有。
而作为话题当事人的徐静书,每日无非就在光禄府与这宅中来回,满城风雨的议论半句没能传进她耳朵里。
赵荞就不一样了。每日带着说书班子在闹市打滚,消息灵通得很,市井间关注什么,她比谁都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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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妻甜夫 卷三 V第三十章[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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