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微妙的是殿前护卫们。虽寻常殿前护卫只是八等武卒,但个个都是精挑细选来的,不可能是绣花枕头,况且秦惊蛰并没有狂怒到拼命的地步,一队十二人联手怎么可能制不住她一个?
再来就是平日虽不能见其踪迹,但谁都知道必定就隐匿在附近的金云内卫,居然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现身出手。
她蓦地想起当年秦惊蛰说过,世间永不乏阴霾混沌,但也始终有光。
微红的眸中泛起浅浅水波,漾开些许隐秘笑意。
无论今日这种种「失职」是巧合还是有心,她都更愿意相信,这是所有沉默者发出的微光。
公道总在人心的。对吧?
「大理寺少卿殿前殴打太常侍诏」毕竟不是小事,朝会进行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后,想是国政大事都议得差不多了,便有御前近侍去请了太医院首医来替姜万里验伤。
要说秦惊蛰还真有两把刷子,先时明明把那姜万里揍得嗷嗷惨叫不绝,首医却愣是没验出太严重的伤痕来。
随后,一名负责内城防务与秩序的皇城司官员也被召进殿内,而殿前纠察御史与当值护卫中的今日领头人也被唤进去问了话。
散朝回御史台的路上,同僚罗真担忧地询问徐静书:「肩上伤得厉害吗?早上我扶着你时,发觉你一直抖。秦大人出手也太重了!」
罗真年岁不过十五六,武德元年还是个小毛孩子,加之又不是镐京人士,大约是没太听过当年的「甘陵郡王案」,故而也不懂秦惊蛰为何会因旁人闲聊一桩市井丑闻就大打出手。
「没伤着,我那时只是吓着了,」徐静书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今日领头的那位资深同僚高杨,「前辈,先前您进殿答话时,有没有听到皇帝陛下最后是作何处置的?」
高杨笑笑:「还能作何处置?太医官没有在姜大人身上验出严重伤痕,自是按律对秦大人及沐大人罚俸三个月了事。」
「咳,那沐大人可真亏,就只初时动了一下手将人掀翻在地,也跟着挨三个月罚俸,」罗真嘀咕着,转头笑觑沐青霓,「若不是你拦着沐大人,她大约也要像秦大人一样打个回本。」
似是觉得沐青霜这三个月薪俸罚的很亏。
沐青霓道:「呿,若我不将青霜姐拦着点,那就不是罚俸三个月能了的事了!你别瞧她如今是国子学的学政官就以为她是斯文人,早年她可是上过战场的沐小将军,哪有秦大人那种打人不留痕的高明手法?若然她怒极没留神,那姜大人不死也残。到时不但秦大人得陪着她去皇城司吃牢饭,就连咱们几个,还有将今日当值的殿前护卫们全都落不着好。」
「那可幸亏你今日将沐大人拦住了。」同僚们纷纷对沐青霓抱拳。
同僚们那种劫后余生的轻松庆幸并未感染到徐静书,她闷闷沉默多时,越想越不甘心。
进御史台大门时,她小声问高杨:「前辈,皇帝陛下知道姜大人说了些什么吗?」
高杨瞥了她一眼,摇摇头。
徐静书有些失望,却也只能无声叹口气。这结果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她早猜到姜万里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所以早上才会愤怒到抛开自己的职责操守,由得秦惊蛰打他一顿泄愤。
但凡知晓武德元年甘陵郡王案的人,都能听出早上姜万里那番沙射影是连皇帝陛下也给抹黑进去了的。而他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包天,仗的就是秦惊蛰以及当时在场所有旁观者,都不会将他的原话递到皇帝陛下那里去。
因为他没有指名道姓,即便有人将他的原话递到皇帝陛下耳朵里,他只需咬定仅仅是闲聊了一桩坊间丑闻,皇帝陛下也不能硬扣他罪名,最多训斥他闲聊失了分寸,最终还得轻轻揭过,就算要找他算账也得等合适的时机和把柄。
到时平白惹得皇帝陛下憋满肚子气,短时间内又发作不得,最先被迁怒的多半还是告状的人。
那满肚子坏水的卑鄙小人就是知道大家都会顾忌这点,知道谁也不会轻易冒着引火烧身的风险去详细告状,才找准这空子故意恶心秦大人,顺道在不明真相的旁观者心中留下「秦惊蛰当年办案恐怕于私德有亏」的疑云。
卑鄙!龌蹉!下作!无耻!狡诈!
众人向御史中丞江盈禀了今日当值详情后,便依次退出江盈的办事厅。
「徐御史,请留步。」
徐静书本就磨磨蹭蹭在最后,听到江盈这一声唤后,吓得立刻收回脚步,满脸心虚地转回来。
江盈认真端详她片刻,勾起唇角:「过来坐下说。」
她说得很平静,笑容也柔和,但徐静书觉得,她既能在三十出头就做到御史中丞,就绝不可能是头脑简单的一根筋。
她定是洞察了自己在今日之事中那份不该有的偏向与袒护之心。
徐静书蔫巴巴垂着脑袋走回江盈桌案前落座,主动认了:「江大人,我今日,有渎职之嫌。」
「哦?你这是在为今日没能成功拦下秦大人而自责?」江盈温和笑道,「这不怪你。秦大人在京中可有个‘芙蓉罗刹’的诨号,那是何等身手?御前护卫们都没能拦住,哪轮得上你一个柔弱文官担这渎职的罪名。」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徐静书看着自己官袍上的小獬豸,羞惭到红了脸。
御史台官员在当值时不该有好恶偏向,判断旁人的对错理当只依照律法、典章对比其行径。今日姜万里那些话虽很欺负人,但若比对法律,没有哪条是说「闲聊市井丑闻有罪」的。
她因不忿于姜万里含沙射影羞辱、抹黑秦大人,便在心中对其动用了「私刑」认定该打,这其实违背了御史台官员在任上应有的操守。
那姜万里着实欺人太甚,若她只是个平常人,或是三法司之外任何一个府衙的官员,暗中提醒秦惊蛰去钻空子打他泄愤都算人之常情,甚至可被赞一句「急公好义」。
但她徐静书,是御史台的官。
这就是她真正的渎职之处。
敢做就要敢当,若因此被从御史台名除官籍,也是她「罪有应得」。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江盈,轻声道:「江大人,我今日在当值时犯了大错。其实我当时是想着……」
江盈摇头打断了她,云淡风轻地笑着敲了敲桌面上那份今日当值记档:「从汇总记档及你们九人方才陈述的事情经过来看,你在发现几位大人起冲突后就立刻赶了过去,以法条规制对秦大人进行劝说,并试过自己站在秦大人跟前去拦。虽最终的结果是你所有试图阻止的努力都没有成功,但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没有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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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妻甜夫 卷二 V第五十一章[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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