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宫城门口停下,裴郅把她身后的兜帽勾起来盖在她头上,将刚才被他弄得有些散乱的发髻并着那红扑扑的脸一道掩在了下面,叫她在这儿坐着等他从紫宸殿出来再一起往官署。
宁茴乖乖地点头道好,待他下了马车,还从车窗口伸出脑袋看着他招了招手。
那双眸子水润润的,仿若蘸了春雨,裴郅紧抿着唇,半天才别过头。
他揽了揽身上暗绣祥云的玄黑披风,面目冷沉地凝着前方,走了几步又回头瞥了眼,车帘子随风轻荡了荡,半晌,他扯着嘴角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
真是要命。
昭元帝接到他回京的消息,早早地就在紫宸殿等着了,张公公摇着圆滚滚的身子忙请他进去,正正巧和定王擦肩而过。
裴郅眼角余光都丝毫不屑落在他身上,举步入了门槛。
定王表情变来变去,最终还是板着脸下了石阶。
瑨园……
真是可惜了他的那些俸禄银钱。
里头君臣相谈甚欢,刚刚才在紫宸殿被训了一通的定王去宋静妃宫里接了新上任没多久的定王妃和侧妃。
定王府一行人慢步玩宫城门口去,马车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楼扇转眼,视线刚好和无聊探头出来的宁茴对上,她突地一笑,走前两步叫了声裴少夫人。
宁茴扯着兜帽半捂住还有些发红发肿的唇,只露出眼来,微带笑,声音有些瓮瓮的回道:「王妃。」
顿了顿,「定王殿下,侧妃娘娘。」
定王冷淡地点头上了马车,裴昕还在原地,她本来应该在入府第二日便随楼扇一起进宫来给宋静妃请安问好的,只是那脸实在见不得人,一直挨到昨日才好全恢复如初,这才拖到了现在。
连着几日一直吃药,她的脸色实在算不得好,涂了不少脂粉才勉强提起精神。
只是宋静妃对她算不得多喜欢,尽拉着楼扇这个可人心的儿媳说话,虽没说立什么规矩,却也不大理她。
这一通下来,气色愈加不好了。
裴昕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大嫂,本想直接上马车去,然楼扇还没动作,她也只好在外头立着作陪。
怼人也好,不怼人也罢,楼扇这嘴巴惯是会说的,只要她想,随意瞎扯个一句都能说出朵花儿来。
虽然宁茴并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个什么,却也时不时附和附和。
直到裴昕在外头吹着风,眼看着摇摇欲坠了,楼扇才停了口,不紧不慢地与宁茴告别,踩着下马凳上了马车。
裴昕是不和定王夫妇坐在一起,由着橘杏梨蕊搀扶去了后面那一辆。
宁茴也不知道裴昕怎么看起来有点儿虚弱,她摇摇头,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管她的呢,反正和她没啥关系。
宁茴回到马车,内里温度比外头暖和得多,她喝了两口温热的茶水,精神好了些,撑着头听青青草原一本正经地给她讲故事。
两个故事都讲完,楚笏的声音也在外头响起,「少夫人,世子出来了。」
宁茴一手搂着兜帽,一手掀开帘子出去,便见着裴郅站在马车边,冲她伸了伸手将人直接从上头接了下来。
宫城门口有不少人,她怪不好意思地又拉了拉兜帽,把自己包得更严实了些。
「走。」裴郅又把手递给她,宁茴歪歪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紧紧地扯着兜帽的手指头。
宁茴边走边瞧他。
面沉如水,澹漠又含着冷厉,那阴艳的眉眼间,也是冰凌凌的寒人。
她轻抿了抿唇,心想着在马车的时候没瞧错,裴郅果然是越来越好看了。
裴郅移了移目光,淡声问道:「看我做什么,看路。」
宁茴乖乖软软地回道:「你好看嘛。」
好看的不得了了呀,要受不了啰QAQ
她眼波莹澈,秀眉昳丽,盈盈冉冉的模样,再听那话,裴郅眼神愈沉,神移意动间,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她脑门儿上,哑低着声儿,只叫她能听见,「你莫勾我。」
一个多月了,他是真的受不了了,经不起这样折磨的。
宁茴捂头:「??」
裴郅面无表情的板着脸,连点儿笑影子都不愿意给她了,宁茴茫然地轻咬着下唇,有些不明所以。
想来想去也不懂他干什么突然变脸,干脆就不想了,费脑子。
这是宁茴第二次到官署来,上次还是圣上万寿,尤记得她还在这儿碰到安陵郡主绊了她一跤,一转眼都过了好些日子,安陵郡主的尸身都该是凉透了。
她回想起那位颇有姿容,号称江都神女的郡主娘娘,心情着实复杂,难免生出些感慨,「长得那么漂亮就是脑子不大好。」整天想着搞事情,她脾气这么好的人都想给她捅两刀。
「现在想来,果然上天很公平。「
美貌与智慧是不可并存的。
说到这儿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偷偷瞥了瞥裴郅,弯着眸笑,嘻嘻,除了她和裴郅。
裴郅又往她脑门儿上招呼了一下,「叽里呱啦地念叨什么?」
头上戴着兜帽,他动作又轻,非但不觉得疼还有点儿像在挠痒痒,宁茴踢开脚边的一粒小石子,换挽着他胳膊,忙道:「没什么,没什么的。」
裴郅琢磨着她很有可能是在说自己坏话,也就不追问来堵心了。
官署里很热闹,不……应该是说有很多人出来围观看热闹。
除了以往围观各司各部因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对吵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了,今年还是头一遭。
官阶低的原以为又是六部里头哪两个地方开战了,丢下手里头的东西跑出来看戏,结果一探头发现是督御司的人,心头一骇,又赶忙溜了回去。
这戏看不起,看不起,还是回去赶公务的好。
下头的那些都溜的溜,剩下各部门庭外挤着的好些都身穿着绛红色的官袍。
尤其是御史台的,就差把笔墨纸砚架在外面了。
裴郅那厮又把自家夫人往官署里头带了,他居然明目张胆一而再地干这种事!这个时候不写些东西往上再掺他一本简直对不起他们自己啊!
御史台的人从来不怕死,宁折不弯,一致对外,非是要往死里掺他不可。
但其他的门庭前又是另一幅光景。
几个人你扯我一下,我扯你一下,最后推了一位体型够大的挡在前面好阻挡裴郅那奸贼身上的煞气和冰冷的眼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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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媳难当 卷三 V第三十章[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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