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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中不足的是,他眼上蒙了细窄的月白锦布条,若有似无散发着清苦药香。
徐静书以齿沿无声刮过唇角,绷着腰身不敢将脚尖踏地太实,久了便觉腰背板结生酸,忍不住扭了扭。
她已尽量放轻了动作,哪知赵澈却立刻抬脸「望」了过来,似是莞尔。
「不必拘束,怎么舒服怎么坐。」
噫?!蒙着眼睛也瞧得见?徐静书双目圆瞠,仿佛惊呆的傻兔子,紧张兮兮支着无形的长耳朵僵住,大气都不敢喘。
赵澈略略侧头,似是在听周遭动静。片刻后,他唇畔轻扬:「表妹既是自家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在这府中想如何任性都行。」
「哦。」徐静书并不确定这人算不算是被自己救的,只能惭愧又心虚地垂下眼睫。而且,
即便真是被她所救,人家眼睛到底瞧不见了。救命只救得一半,算哪门子救命之恩。
赵澈勾了唇坐直身,右手伸长搭在小圆桌上,长指分别碰了碰桌上的两个茶果碟子:「哪盘是金钩火腿饼?」
徐静书愣怔片刻,指尖抵着尚有余温的金钩火腿饼碟子,朝赵澈面前推了寸许:「这盘。」
赵澈点点头,长指状似无意地搭上旁边那碟荆芥松花糖的边沿,神色温和平静。
「金钩火腿饼是特地为表妹准备的,不知表妹是否喜欢。或许,你更想吃糖?」
说着,他拈起一枝荆芥松花糖朝徐静书的方向递去。
荆芥细枝扎如花朵,糖卤中加了花粉、白蜜,再拌烘干捣碎的莲子、白果,蘸芝麻一层,是色香味形兼具的漂亮小零嘴,哄小孩儿最合适。
却不是个管饱的食物。
徐静书虽兴趣缺缺,还是礼貌接过。
不经意地一抬眼,她发觉赵澈似乎动了动唇。
虽再无旁的异样,她却莫名觉得,他可能是希望自己拒绝的。
「荆芥松花糖我也会做,没有很想吃。」她倾身将那支糖放回去,果然见赵澈的眉梢愉快轻扬。
「那这盘都给你,趁热吃,」赵澈长指一转,将金钩火腿饼推给她,「若不合口味,再叫人另做别的。为免表妹不自在,我勉强吃点糖陪着你。」
说着,他拈起一枝荆芥松花糖放进口里,左臂随意搭在桌上,不经意半圈住盛糖的骨瓷碟。
一副大猫护食的样子,都快将那糖碟子搂个满怀了,我信你的勉强。徐静书紧紧抿唇,极力忍笑。
「好。」
隐隐勘破他的小秘密,笑弯眉眼的徐静书自在许多,学他的模样将整盘金钩火腿饼拖到自己面前:「表哥爱吃糖?」
「我是大人,怎么会爱吃糖?」他咬着糖枝,口齿含混、语重心长,「只是你还小,糖吃多了将来换出新牙都是坏的,不好。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盘糖我是勉强着自己帮你分担的,记住了吗?」
「欸,记住了。」你还没满十五,不算大人。而且我十一了,早过了换牙的年纪。
分明就是爱吃糖还不想被人揭穿。
徐静书拿火腿饼塞住自己乐不可支的嘴,忍笑忍得眼角都挤出了泪。
这还是她到郡王府以来,第一次这样开怀。
侍者们都被摒退在外,小客堂内只赵澈与徐静书二人。
虽门开着,但有屏风阻隔不怕被瞧见,两人就着那壶红枣丹参茶,吃糖的吃糖,吃饼的吃饼,各得其爱,气氛意外融洽。
「可还合胃口?」赵澈咬着糖枝,随口搭话。
徐静书点完头才想起对方看不见,赶忙出声:「好吃。馅儿里有许多火腿,还有很大颗的金钩。」
「既喜欢,将整盘都吃完最好。」
「一口气吃这么多,」徐静书迟疑着舔了舔唇,「会不会太过分?」
盘子里还有九块金钩火腿饼,垒得像小山。她确定自己吃得完,但怕吃太多会惹人嫌弃。
「有什么过分?」赵澈咬糖的动作一顿,喉间滚了滚,「听说你很瘦,就该多吃些。养得像年画娃娃那样圆乎乎才好。」
徐静书眼圈蓦地发烫,细声糯甜:「多谢表哥。」
她得找赵荞借个小本子,记下自己在这里的吃穿用度。
姑母收留她是情分,虽郡王府不缺米粮银钱,想来没指望她回报。可她不能心安理得受这些好,将来要加倍还的。
赵澈摸索着端起面前的茶盏:「为何想要离开堂庭山?」
小姑娘才十一,虽父亲亡故,可毕竟母亲还在。孤零零辗转千里投到远房姑母门下,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徐静书老实答道:「家里孩子多了,母亲身体不好,继父一人养不了那么多张嘴。」
继父对她虽不能说视如己出,却没刻薄虐待,像模像样也过了段「一家三口清贫但和乐」的温情日子。
前年冬,徐静书有了对同母异父的双生弟、妹,她在家中的处境就尴尬了。
她母亲本就柔弱,产下一对双生儿女后气血大亏,却也没法子如何将养,还得撑着照顾俩小的,田间地头的事半点搭不上手,靠继父一人种地养活家里五张嘴,日子自然艰难。
徐静书懂事,家里添了弟弟妹妹后便尽量少吃饭多做事,帮着照顾俩小的,洗衣做饭打理家务,瘦弱身板转得像个停不下的小陀螺。
可即便这样,也不能当真减轻家里的负担。
她模样娇甜,性子温软乖顺,小时又受父亲启蒙识得些字,放到山间小村落的同龄人里自是显眼。村里好几个小子嚷着「要娶静书做媳妇儿」,这样的话听多了,她母亲与继父心中难免生出点无奈盘算。
原本有意将她早早嫁去同村一户还算殷实的人家,可她母亲托人探了对方几回口风,都没得句准话。一来年岁太小,二来她身板瘦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对农家户来说实在不是个合适的媳妇人选,即便小小子自己乐意,人家父母也犹豫迟疑。
去年末,继父挑了木碳去山下小镇卖碎钱贴补家用,无意间得知「长信府的王妃徐蝉出自淮南徐姓」这事,回家后便顺嘴讲了。
早年徐静书父母在战祸中从淮南出逃时,来不及带走太多东西,只带了几册书与一本家谱,后来父亲便用这些书与家谱给徐静书开蒙,所以她对家谱很熟悉。
虽到徐静书这辈就出了五服,但族谱上白纸黑字,徐蝉是她父亲的远房堂姐,她叫徐蝉一声「姑母」也不是凭空攀结。
徐静书的母亲当下就有了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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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妻甜夫 卷一 V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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