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嶟和丁虎听见,都有些慌了。
易峋叫易嶟去村子里有车的人家借车,让丁虎守着赵三旺,他自己则回家取银子。
这会儿功夫,秦春娇也收了摊,回家见易峋匆匆忙忙的取钱拿衣裳,便问道:「这急匆匆的是做啥去?」
易峋将赵三旺的事儿简明扼要讲了一番,又说道:「如果三旺的情形真的不好,我和二弟今天晚上怕回不来,你和娘两个人在家,记得夜里锁好门户。」
秦春娇听了,也替赵三旺担忧,她心中隐隐觉得,赵三旺这幅样子,和林家的面摊一定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林家生意那么好,每天那么多人吃面……
想到这里,她忽然打了个寒颤,便喊住了易峋:「峋哥,你细问问三旺,这两天除了林家的面,他吃别的东西了没有?如果没吃的话,那林家摊子上的那些客人……」
易峋步履微顿,没有说什么,抬步出门了。
易嶟借来一辆板车,用自家的骡子套了,众人将赵三旺抬到了车上,往京城里送。
路上颠簸,赵三旺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问道:「大哥,咱这是去哪儿?」
易峋说道:「送你到京里医馆去。」
赵三旺吃了一惊,扎挣着想要坐起,却动弹不了,他吃力的说道:「哥,不去,我没有钱,我不去。」
易峋将他按住,沉沉说道:「你既然管我叫哥,我当然不会放着兄弟不管。你踏实躺着,不用担心钱的事。」
易嶟在前头赶车,声音遥遥传来:「你这小子,出了这样的事也不说,把我们当外人是吧?」
赵三旺躺着,看着易峋,他背光坐着,日头自他背后照射而来,勾出高大挺拔的轮廓,让人心中莫名的踏实。
他鼻子微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易家兄弟俩赶着车进了京,便直奔杏林春而去。
这杏林春算是京中口碑极好的医馆了,早年易家老两口生病的时候,便从这儿请过大夫。
易峋和这馆主还有些私交,就把赵三旺送到了这儿。
杏林春是个四合院,正面堂上是大夫坐诊的地方,西边是药房、账房并厨房,东边一溜厢房则是住在这儿的病人。
馆主姓程,是个五十岁开外的人,穿着一袭绸缎长褂,两鬓微白,精神矍铄。他一见易家哥俩抬了个小伙子进来,连忙将他们让到了里屋。
程馆主本身也是个杏林好手,他和易家人关系不错,便亲自上手为赵三旺看诊。
翻看了眼底,诊了两手脉搏,他心口一跳,脸色剧变。
易峋在旁看着,失声问道:「怎么,程大夫,我这兄弟病不好治?」
程馆主摸了一下唇上的髭须,瞧见躺在床上的赵三旺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便将易峋叫到了外头,低声说道:「这孩子不是生了病,而是中毒了!」
易峋心口一跳,问道:「怎么讲?」
程馆主便一字一句说道:「峋子,你可晓得迷魂菇?」
易峋眉宇微皱,只觉得这个词儿耳熟的很。
程馆主见他不说话,继而说道:「这味药出自滇南一带,是当地巫医所用,不知何时传入了中原。这东西吃下去,能令人产生幻觉,更会使人上瘾。二十年前,宫中着名的瑨妃案,案中所用的锦华膏便是用这东西做的。瑨妃盛宠一时,风头直压皇后太后,在宫中嚣张跋扈,直至今上病倒,被云南出身的太医看出端倪,这方告破。这东西吃久了,人会上瘾,一日不吃,毒瘾上来,浑身乏力,骨头里奇痒无比,比死还不如。但若长久吃下去,气血枯槁,损及寿命,人不成人,鬼不是不鬼。瑨妃案发时,因今上所赐,那锦华膏曾在京城各王府间传过一阵。老夫曾进宁王府救治过病人,故而识得此症。」
程馆主是个爱讲话的人,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滔滔不绝讲了许多。只是在提到宁王府三个字时,他忽然顿住,看了易峋一眼。
只见易峋微微出神,似在沉思,他便将话兜了回来,说道:「我瞧那孩子的症状,与之前那些病人如出一辙,故而有此推断。你可问问他,是不是对什么吃食上瘾,一日不吃就难受,每到午夜便骨头里钻心一般的痒?」
易峋想起秦春娇跟他提起过的林家面摊的事,便颔首道:「馆主说的不错,他近来是迷上了一家的面食。」
程馆主微微一怔,旋即大叹了口气:「天生万物以来活人,却偏有人心术不正,拿来为祸世间!」
易峋目光微冷,只问道:「那馆主,我这小兄弟可还有救?银子不是难事,只要救活他。」
程馆主说道:「我适才瞧了,这孩子吃的不多,中毒尚浅,且人又年轻,仔细调养着,戒断一段日子也就好了。」
易峋点头,说道:「那就有劳馆主代为照看,所有的食药费用都记在我的账上。我二弟在这里,有什么事,吩咐他就好。」说着,他又进去看了看赵三旺,将易嶟叮嘱了几句。
易嶟没想到赵三旺竟然是中毒,一时里也说不出话来。
赵三旺强撑着坐了起来,自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交给易峋:「大哥,这是林香莲给我的。叫我撒到你家汤锅里去,我没干……」
易嶟在他肩上重拍了一下:「好小子,往后我真要高看你一眼了。」
赵三旺咧嘴傻笑,少气无力,说不出话来。
易峋接过那纸包,打开一瞧,里面是些切片晒干了的菌子,便拿给程馆主瞧。
程馆主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又闻了一下,说道:「这就是我适才说起的迷魂菇!」
易峋点了点头,将纸包收在怀中,抬步往外去了。
易嶟在后头扬声问道:「哥,你去哪儿?」
易峋头也不回的说道:「去报官。」
易峋在骡马巷里租了一匹骏马,骑乘了向河间县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路上,他只觉得胸口似有一团烈火在烧,无言的愤怒让他几乎要丧失理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是自幼,他父亲一直教导他的。
易峋怎样也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坏到这种地步的人?只是为了赚钱,为了一己私欲,就去毁掉无数的人。
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一户户完整的家庭,在她林香莲的眼里又是什么?
她似乎是喜欢自己的,然而这样的感情,让易峋作呕。
为了得到占有,甚至不惜想用药物来控制自己,这种感情可以被称之为爱么?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会把她捧在心口的呵护疼爱,舍不得伤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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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勺巧妻 卷三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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