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若是再往前—步,我就宰了这个丫头!”阴恻恻的厉声警告刚落,不知从何处击出的一把飞刀,已狠狠划过素梅的右腿,怵目惊心的鲜血眨眼间染红了她雪白的襦裙。
脚下一软,素梅右脚下踩着的树桩,马上就倒在地下,勒在她颈上的粗绳立刻勒进了她纤细的颈项,但被封住哑穴的她却连痛都喊不出来,只能锁紧秀眉,咬牙苦忍。
凌剑看到她光洁的额头渗出了细细汗珠,一双本是清澈如水的眼睛中盛满了痛苦,他立刻就站住了脚,紧握成拳的双掌青筋暴露。
“凌剑,你还不立刻斩下你右臂的话,那这位姑娘的左腿可免不了要代你受上一刀了,只要她左脚下的木桩一倒,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勒在她脖子上的麻绳,就会要了她这条小命。
“你是要你的右臂,还是要这位姑娘的性命呢?我数三声,三声之内,你还不动手的话,我手上的飞刀可就要往这个丫头身上招呼了。一——”
凌剑冷凝的眼往素梅身上一扫,便立刻转开,他不忍再看她痛苦的模样。但就算他调开了眼,素梅颤巍巍的双脚努力支撑着身体的凄惨模样,已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霎时,他全身的衣裳都被冷汗湿透。
“三——”催命的魔音再次响起。
不知何时,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雪亮的长剑,剑身光洁如雪,闪着晶光。
见他扬起手中长剑,两名黑衣人露在黑巾外的眼都泛起了得意。传说中,手持奔雷剑的凌剑是如何的了得,原来也只是一个为情所累的傻瓜!
剑光一闪,就像由天划下的一道闪电,两人连眨眼都来不及,等到感觉颈中泛起蚀骨凉意,愕然低下头看去时,才发现一串血迹从脖颈滴落到衣襟上。
他是如何发现藏身树中的他们的?他们更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何时中了招?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他们便意识到了死亡的阴影。
其中一名黑衣人伤重坠地,极其痛苦地哀嚎两声,便断了气;另一名黑衣人见状,立即泛出恶毒眸光,一扬手,一道幽蓝荧光直朝素梅飞去。
凌剑立即凌空跃起,欲把暗器击落。但去势劲急的淬毒暗器仍是在凌剑赶到前一刻,击中了素梅的右肩。
素梅忍不住秀眉一皱。
凌剑赶紧一剑划断了吊在她颈上的麻绳,在她坠下的同时跟着一跃而起,一把抱住她软软的身子。
感觉到自己落进熟悉的温暖怀抱,素梅漾起一抹温柔笑意,失去光采的大眼睛中透出安心。
两人一起往地面落去,刚触地,凌剑立时就察觉不对劲——脚下泥土松软得很诡异。
若是平时,他自然可以从容应对,但现下,怀中抱了个人的他却来不及反应,脚下一空,他和她便随着塌陷的泥土,往黑黝黝的深坑中坠了下去。
缓缓倒下的黑衣人望着两人坠下的地方,全身抽搐着,眼中却露出一丝满足的诡异笑容。
“凌剑,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你的,哈哈——”
砰地一声,黑衣人终于倒下,一对几乎凸出来的眼珠却死不瞑目,蒙在黑巾下的嘴角兀自凝着诡异的笑。
而落下深坑中的凌剑和素梅,下坠之势极猛,呼呼风声直灌耳中。
凌剑单手搂住素梅,握着奔雷剑的右手使劲一刺,长剑没柄插入洞壁中,他的身子一震,下坠的势道遽然止住。他忙把双腿撑在洞壁上,身子横在半空中,素梅则安稳地靠在他胸前。
“你没事吧?”
素梅微微抬头看他,本是殷红的唇此刻苍白得没有半丝血色,眉间也隐隐透出暗黑色,她虚弱地笑了笑,凄清得像朵即将凋零的春花。
“我没事。”一句话讲完,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伤口是不是很疼?”紧紧搂着她,凌剑关切地询问。
“不,一点也不疼,本来腿上的伤口是很疼的,但在肩上也被伤了后,反倒一点也不疼了。”素梅半真半假地打趣,只为了安慰他。“不如,你把我放下吧!凭你的本事,一定可以平安地脱险离去的对不对?”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凌剑想也不想就答道:“不对。你是因我才会遇险的,若我抛下你独自逃生,那与卑鄙小人有何分别?别再胡思乱想了,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决没有第三条路。”
泪水从素梅眼中滚滚而下,心中的感动已无法用言语形容。也许,真正能看清一个人的时刻,只有在生死关头,经得起生死考验的感情,也才是真正的爱情。
他愿意与她同生共死,她还能要求什么?这一生,已足够了。
凌剑往下看去,这一眼立时就让他的心凉了半截。他深深吸了口气,紧紧闭上眼——看来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在劫难逃了。
这里显然是敌人针对他而精心布下的阻阱,十几丈高的深坑,坑底插满了尖利竹签,每支竹签上都隐隐闪着幽蓝光芒,明显涂满了剧毒,更可怕的是,一支支竹签间的空隙爬满了色彩斑斓的毒蛇,这些蛇吞吐着分叉的蛇信,瞪着暗绿色的阴森小眼,昂着头,把悬在空中的两人当作即将人腹的晚餐。
也许,这次他的运气真的走到了尽头,除非他能狠心抛下她,一个人逃出去,否则,他只能等到力气耗尽的那一刻,与她一起成为坑底那些毒蛇的大餐。
“下面是什么?你看见了什么?”察觉他的脸色微变,素梅心慌地问他。
略一思索,他捡了些她能接受的说:“没什么,不过这洞真的很深,要是掉下去,我看咱们非摔个粉身碎骨不可。”
“死就死吧,我早已不在乎了。”虚弱地笑笑,素梅眉间的黯黑更浓了,并双唇泛青、浑身颤栗、时冷时热。“可惜,我再也无法去拜祭娘亲了,不知道清明、重阳时,爹爹是否会记得去拜祭娘亲?”
娘亲?凌剑扬眉,诧异地看她。“你记起了从前的事?”
点点头,素梅轻道:“是,那次跳入西湖,被湖水一激,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你为何一直都不肯告诉我?”
“因为我知道你希望我记起从前的事,是想向我打听胭脂姑娘的消息,你想把她带回伤心林。可是我知道她是宁愿死也不想回去,所以我情愿你以为我什么也没有想起来。更何况我真的不知道胭脂姑娘在哪儿。”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神志愈加恍惚。
凌剑心中也不知是恨是怒,只觉得胸中就像有团火在烧,冷冷地,他问:“那你现在为何又肯说出来了?”
素梅幽幽一笑。“现在都快要死了,就算你知道了胭脂姑娘身在何处,又能如何呢?”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希望临死前,他能记住她的名字,不再当她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而是把“阮素梅”这三个字深深镂刻在他的心底。
凌剑大怒道:“你以为我非要把胭脂带返伤心林是为了什么,为了我自己?你知不知道她身上中了慢性剧毒,若是得不到林主的解药,三个月后,她就会死,而且死得惨不忍睹!”
素梅愣住,源源不绝的愧悔顿时涌入心间。她误会了他,也许还害惨了胭脂。捂住嘴,晶莹的泪珠开始在她眼中聚积,却盘旋着不敢落下。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如果因此害了胭脂姑娘,就算我死一百次、一千次,也无法洗清我的罪孽。”素梅哽咽着对他诉说无尽的悔恨与歉疚。
眼见她如此内疚,凌剑的满腔怒火缓缓散去,只剩下浓浓怜惜。“算了,反正咱们也自身难保,说不定马上就会死在这儿,哪还顾得了别人?”
素梅伏在他胸前,凝着泪珠,粲然笑问:“你真的不怪我了?”
凌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就不再怪你,如何?”
素梅苍白的素颜霎时飞起一点嫣红,薄薄的红晕衬着苍白的容颜,反有一股凄美的绝艳。
她轻垂螓首,把羞红的脸颊藏人凌剑怀中,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道:“我姓阮……”
“那小姐的芳名呢?”凌剑笑着追问。
“素梅。”细如蚊蚋的娇柔嗓音从凌剑胸前传出,若不是他功力深厚,几乎听不到这两个字。
但他故意又皱眉大声问道:“啊,什么?我听不清。”
“素梅,素净的素,梅花的梅,我是腊月间生的,那时正是梅花怒放、白雪纷飞的时节,所以娘亲为我取名素梅。”她略略提高些音量解释道:“我还有个表姐,名唤绛雪,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家中长辈都打趣我们不像表姐妹,倒像是嫡亲的双生姐妹呢……”说到这里,不但凌剑,就连她自己也愣住了。
是啊!她怎么从来没想到,也许十几年前绛雪根本没死,她只是失了踪,恰巧被伤心林的人救去了。
否则,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因为她们的母亲是双生姐妹,有着相同的相貌,所以她和绛雪才会如此相像。
“绛雪?你的表姐?她现在人在何处?”凌剑愕然追问。
素梅叹了口气,应道:“绛雪一家在十数年前遭遇不幸,小姨和姨父双双蒙难,绛雪却就此失了踪。家里人接连寻了十多天,始终没有她的踪迹,只找到一件染满鲜血的衣裳,所以大家都一心认定绛雪一定是凶多吉少,时日一久,也就更加肯定她是有死无生了。”说完,她黯然垂首,泫然欲泣。
凌剑暗暗思索。如此看来,胭脂真的很有可能是素梅失踪的表姐——绛雪。很早以前,他就听娘提起过是在杭州发现无家可归的胭脂,见她可怜才把她带回伤心林,授她武技,训练她成为伤心林的杀手。
“绛雪出事的时候是多大年纪?”
素梅皱眉思索,搜寻着遥远的记忆。“绛雪只比我大几天而已,嗯……我记得那时是六岁。怎么?”
凌剑闭上眼,深吸口气才缓缓道:“那就没错了,胭脂就是绛雪。”
“如果娘亲还在世的话,晓得绛雪还活着,一定很开心。”素梅把右颊贴在凌剑胸口,倾听着他强稳的心跳,梦呓般轻诉:“我好困啊,我想睡会儿。”
他的心跳是否具有催眠的魔力?她怎么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像是吊了铅锤似的直往下掉。
凌剑搂着她肩膀的左手使力摇晃,急道:“素梅,你别睡,和我说话。”他不停逗着她说话,就怕她毒性发作,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头一次,他怨恨起自己,为何那么自大,认为没人能对他下得了毒,身边从来不带解毒的丹药,否则伤心林的解毒药一向灵验,又怎会像现下这般束手束脚,苦无良策?如果此刻他们不是狼狈地处于这种不上不下的境地,他也可为她运功驱毒再配以针灸、药石,以完全祛除她体内的毒性,可是现下,一切都是空谈。
再转念一想,像现在这样横悬半空,就算他的功力再深厚,也终有油尽灯枯的一刻。此时,他已感到双腿和握剑的右手,愈来愈酸麻难忍,就像被千万只蚂蚁钻人血肉中狠狠噬咬般。也许再一时半刻后,他俩都难逃摔落坑底、被蛇群果腹的厄运,那么有否中毒也已不重要了……
素梅略微仰起脸,娇柔一笑,迷蒙的眼波扫向他,“嗯?说话?凌剑,你要跟人家说什么?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她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微弱得几不可闻,似乎随时都会睡去。
”问答游戏,我问问题,你来回答,上苍作证,不许撒谎骗人。”
她把俏脸埋人他的怀中,轻笑,“哪有这么霸道兼无赖的游戏?只许你问问题,要人家回答,还不许撒谎骗人。”
想想有理,凌剑笑道:“那这样吧,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再问我三个问题,谁也不许撒谎,这可公平了?”
素梅咳嗽一声,笑答:“勉强算公道,那好吧,你先问。”
凌剑不假思索地脱口问道:“你,可有婆家?”
素梅的笑容渐渐敛去,淡淡应道:“当然有,我未出娘胎就已有了婆家,我的未来夫婿是杭州首富骆玉成的独子——骆子言。两年前我及笑时本就该嫁人骆家,但不知为何,骆子宫却一再延后婚期,害得我二娘生怕骆家不肯要我这个媳妇。直到三个月前,骆家来府中下聘,择了吉日,定下婚期,二娘才放下心事。所以我在婚前三天,上白云庵去祈福斋戒,因此才遇上了胭脂姑娘。”
这么一大篇话讲下来,素梅虚弱地伏在凌剑身上直喘气,明明是寒冬腊月时节,她额上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听到素梅从小就定了亲,凌剑心里极不舒服,烦躁的情绪不断涌上心头,只能借着询问来转移注意。“那你和胭脂是如何相识的?”
“那天我刚到白云庵,便在竹林里看到胭脂姑娘正与人拼斗,胭脂姑娘受了伤,我想去帮她,但她不肯,还想杀我……”听至此,凌剑心一惊。
素梅微微一笑,续道:“但我知道她的心地是很善良的,她毕竟还是没有滥杀无辜。后来,白云庵里来了一伙强盗,他们杀了我的家仆、婢女,还想掳走我,好勒索骆子言,幸好胭脂姑娘及时出现,杀了几个强盗,又把强盗头子打下山崖,但我却也因此而被强盗头子拖着摔了下去,胭脂姑娘拉住我,可惜她的肩膀受了伤,所以我就掉下了山崖。”
凌剑沉默不语,只觉无限欷献。
命运真是神奇!分开十几年的表姐妹居然在如此情形下相逢!毕竟是血浓于水,即使相逢不相识,仍是愿意对对方伸出援手。
“你还可以问一个问题,快问,阿,你再不问我可要睡了。”素梅轻拍凌剑的胸膛,低声催促。
凌剑回过神来,脱口间出在心中缠绕了千百遍的问题。
“那一夜,你可后悔?”
话一脱口,他就后悔了,但当他看见素梅害羞得恨不得将头紧埋在他胸前时,却又庆幸自己问出了口。她本是惨白的素颜因羞怯而染上了薄薄红晕,像是涂了胭脂,煞是动人。
她轻捶他坚硬如铁的胸膛,咬着唇怨道:“你怎么可以问这种问题?无赖!”
凌剑大声喊冤:“这种男女间的房事再正经不过,怎会不能问?”
他凑近她耳边,呢喃:“若是天下男子都像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就没有你我了。更何况就连至圣先师孔老夫子都教训咱们:食色性也!孔老夫子的话可不能不听,哈哈…”
他朗声大笑,热辣辣的吐息吹拂在素梅小巧的耳垂上、颈项边,在她寒彻百骸的心间撩起了一团火,渐渐蔓延开来,一路烧遍她全身。
小小声的,她嗔道:“狡辩!”
“不管怎样,按照游戏规则,我问了,你就该作答才是,不准耍赖,你可别忘了方才说过要上苍作证呢。”他笑得二脸奸诈,晶亮的眸子闪着算计的精光。
“我不管,你的问题太不正经,我不想回答!’’她昂起头,一副绝不屈服的模样。
凌剑笑了。“好,你不答也可以,不过按照游戏规则,耍赖不答的人是要受罚的。”
素梅惊叫:“你方才可没有那么多游戏规则的,明明耍赖的人是你!”
凌剑挑眉,一本正经地回答:“哦,这个问答游戏本来就是如此规定的,我以为你晓得,所以就没说。要知道这个游戏可是风靡全国,妇孺皆知,怎么你竟不晓得?”
“我从来不出家门,不晓得有什么稀奇?好吧,愿赌服输,说吧,要罚什么?”素梅认分地说。
凌剑邪肆地笑起来。“你放心,处罚很轻的。如果你不愿答题,就罚亲个嘴儿,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口巴。”他大方地说着,一副任君选择的大度模样。
素梅皱起眉,昏沉沉的心中恍惚觉得,凌剑似乎挖好了陷阱等她跳,无论怎么选,好像都是她吃亏啊。
可怜兮兮地,她哀求:“能不能……”
话犹未已,凌剑已决然道:“不能!”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素梅噘起嘴,委屈至极。“好嘛,我答就是了。”说到这里,声音轻如雪花飘落般轻盈。“那一夜,我不悔。”
凌剑听到了她的回答,感动在瞬间盈满胸臆。那六个字将是他今生最美的回忆,有了这个答案,他已觉此生无憾。
素梅仰起脸,看着他,晶莹的眼中闪烁着美丽的光采。
“好了,你的问题我已经都答了,现下是不是该我问你了?”
“好,你问!”他倏地又凑近她耳边,暖昧地呵着气问:“你是不是也想问我,那一夜,我悔不悔?”
素梅刚回复平静的娇颜,霎时又绯红似晚霞。
“才不是呢!你胡说!”她又羞又气。
“真的不想知道?”凌剑挑眉问道。
“不想!不想!一丝丝也不想!”素梅决然应道。
“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算啦,我本来还想告诉你这问题的答案呢。”凌剑无所谓地邪邪笑道。
素梅咬着唇,伏在他怀里狠狠瞪着他,却毫无办法应付。平日里的他虽狂浪不羁,可是总没有此时的邪魅诱人,把她激得又羞又气。
她叹口气,幽幽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在你的心里除了胭脂姑娘外,有没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凌剑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在她心里,最在乎的居然是这个。
“也许这个问题很傻,我们都命在旦夕了,这件事还有什么要紧?所以,若你的答案是否定的,你能不能骗我一次?说你是真心喜欢过我的,那么,我死也无憾了。”
她晶亮的眼睛锁在他的脸上,一颗心紧紧扯成一团。
凌剑静默着,视而不见她的期盼与紧张,只平静若水地回视着她。
素梅在他幽黑的眸中什么也寻不到,寻不到他喜欢过她的线索,也寻不到她曾在他心里停留的证据……
她的心在他的眸光中缓缓死去,曾在心中炽热燃烧的火焰顿时熄灭无痕,这一刻,她清楚地听见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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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的情人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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