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中,陆汝宁到了前院正堂,还未入门便瞧见正迎面走来的父亲。她追了上去,开口便想问,然想到上次的教训,改了话,笑道:「父亲,您这是要哪啊?」
「内阁衙门。」陆崇谦平静应,见女儿手里捏着只镯子,气息不匀,便知道她是一路跑过来的,也知道她为的是什么,于是哼声道:「人已经走了。」
「啊?」陆汝宁诧异地看了父亲一眼,瞬间明白过来,明亮的眸色渐渐淡了下来,她望着父亲胸前的官服补子,盯了半晌,最后淡淡「哦」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今儿她倒是淡定,陆崇谦皱眉,神情关切地追上了一步。「汝宁,他不合适,不该想的便不要想了。况且他有心上人。」
陆汝宁驻足,侧首微诧地看着父亲,眼中满满的不可思议。父女二人对视须臾,她神色缓了下来,漠然应道:「我知道了。」
「汝宁……」
「我知道了,父亲。若无他事,女儿先回去了。」汝宁福身,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陆崇谦无奈叹息一声,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汝宁的心乱糟糟的。不止陆崇谦见他不解,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听闻阮清让来了,她想都没想便奔了出来,得知他离开的消息,她也以为自己会难过,然而没有,只是有种淡淡的惋惜。
她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初大家都说父亲收江岘是为了金屋藏婿,好似她和江岘生来便是一对。起初她也这么认为的,可是和江岘接触的时间越久,她越是发现她对他的喜欢不是爱恋,而更是一种亲情。她对他的依赖仅仅是一种对兄长的情意,待再大一些,懂事了,连这种依赖都不需要时,她更发现他对她而言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他从来便没给过她任何心动的感觉。
后来她遇到的阮清让。她还记得初次相遇,面前人散发的那种清逸的气质让她如何都挪不开眼了,怎么会有人生得这般纯粹,温润似玉,明朗如月,怎么看都看不够。所以每每他来陆府,她都会偷偷去瞧他。
她以为这种倾慕便是爱情,可前两日经历的事,让她突然意识到,没有心动的倾慕,也不一定是爱情。
她抬手看了看手里的那个翡翠镯子,这是谭沅昊那日给她的,虽说不是为她准备的,但是他扔在她手里的那一刻,她确实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那感觉,拧拧巴巴,酸酸楚楚,心有那么一刻涨得发疼,可也奇妙的让人着迷……
她是当朝首辅的女儿,追求她的人数不过来,能绕在她身边的皆是英才俊杰,可哪个也没给过她这种感觉。
谭沅昊,谭沅昊……他们相识的时间不短,她太了解他了,风流,落拓,不羁,放荡,纨绔……好像哪个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觉得亏!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喜欢这么一个人,他有什么让自己喜欢的?烂人一个!不喜欢,不可能!不可能喜欢!
汝宁瞧着那根镯子恨恨地「哼」了一身个,往穗儿的怀里一塞,扭头跑开了……
……
阮清让被带到了福熙阁。福熙阁乃名门贵胄的聚会场所,便是一般官员也未必有资格出入,除了首辅,阮清让想象不出还会有谁会请他。
一入福熙阁,这里面的景象全然不似清让所想,他以为要何等辉煌,然这里雅致得和富贵沾不上一点边,却哪哪都透着奢华。多宝阁上的商朝青铜,汉代的美玉,前朝的青瓷;天井四周边植南方盆景,奇花异草,妖娆各异;清让随侍从登上天井的阶梯才发现,连楼梯都是紫檀木的。所为一寸紫檀一寸金,他们还真是用金铺路啊。
登上顶楼,拐去了南侧的栖云轩。侍卫敲了敲门,但闻室内一声悠长尖锐的嗓音道:「进来吧。」
清让推门,一眼便瞧见了五十上下的宫人。「阮大人,您到了,主子等您有一阵了。」胡总管笑容可掬道,说着,将他引入翡翠屏风后的次间。
次间里,淳王已经等他许久了……
见了淳王,清让心下了然,除了陆崇谦,能进得了福熙阁还与自己有关系的,怕也只有他了。想必他是为了山东张秋水利一案吧。
清让恭敬施礼。乍然瞧见他,淳王似乎有些激动,神情不大自然,不过须臾之后他便沉静下来。他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阮清让身躯挺拔,下颌微收,双目低垂,态度谦逊而不卑,儒雅中透着一股傲气。这傲气似曾相识,包括这张脸……
殿试之时,他怎就没意识到呢。他垂目淡然的神情,竟和她一模一样……还有那唇角微挑的嘴,也和他母亲一般,无论何是喜是哀,总是和煦地上扬,让人看着便心生亲近感。
鼻子吗,鼻尖像母亲,但英挺的鼻骨更像自己。淳王下意识摸摸自己鼻子,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阮大人,请坐吧。」
「谢淳王殿下,尊卑有序,下官还是站着吧。」清让施礼道,头低得跟深了。
再寻常不过的话了,可此刻听在淳王耳朵里,心里一时不是滋味,不由得蹙了蹙眉。还是胡总管瞧出了他的心思,含笑上前,劝道:「阮大人,这不是前朝,也不是淳王府。王爷既然请您坐,您便坐吧。」
清让抬头看了眼淳王,见他还在等着自己,也不好推辞,上前请淳王入座后,自己也坐下了。
这次山东一行,便是顾崇谦为还击淳王的谋划之一,想必淳王必然猜得出来。虽说清让和顾崇谦不过是相互利用关系,但他也不会违背彼此多说一字的。他打定心思不应一句,可谁知淳王开口便道了句:
「此物可是阮大人的?」
清北望着他手里的玉扳指眼前一亮,不过片刻便沉定下来,镇定道:「不知淳王从何处得来的此物?」
淳王笑了。「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说着,他指着玉扳指上的那个「政」字,「这扳指,是我的!」「元政」正是淳王的字。
这话一落,清北彻底惊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立刻从椅子站起身来。一向淡定的青年人再不淡定了,他惊怒道:「你的?」
淳王含笑点头,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了。「你母亲姓宋,名妍,这枚玉扳指便是我赠与她的定情之物。所以清让,我是你父亲!」
「不可能!」清北抵触,「我父亲是阮伯麟!」
「对,他养育你这么多年,他是你的父亲,不过是养父。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清北呆愣许久,忽而笑了。「淳王,您说笑吧。我怎么可能是您的儿子,您贵为亲王,许这都是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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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哪位? 下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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