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林岫不禁挑唇笑了。好模好样的,干嘛要扶她。
昨个握她手腕,察她脉象。虽弱,却非病重之症。若有传言那般,她还能那么有劲,晚上还能睡得那么香!
昨晚他坐在椅子上看了她半宿。不明白小姑娘因何装重病,平白给自己惹了桩婚事。明明不愿嫁,却还要忍,岂不是作茧自缚。
可一想她装得有模有样,便觉得好笑。
既然她喜欢,那索性陪她玩吧。
二人一路无语,回到后院,清晓又气又恼。气林岫阳奉阴违,恼自己自作多情。一见巧笙回来了,立刻虚弱地倚在床边。
「小姐,该服药了。」巧笙端着药碗上前。
清晓咳了几声,无力指了指桌子,「放那吧。」转而又问,「姑爷呢?」
「在庭院,可要唤他?」
「不必了,去问问他晌午想吃些什么,吩咐厨房去做,不要亏待了人家。」
巧笙笑着退下了。刚一出门,清晓立刻起身,撑开窗,手一扬,瞬间将那碗药洒入了窗下的小池塘……
打清晓穿来,便发现一件事。她五脏六腑正常,没有实质病灶,怎会这么弱。
读了本尊的诗,悲秋悯月,好不憋闷,莫不是相思成疾?
接下来被连番的苦药轰炸,她受不了了,偷偷倒掉多次。反正吃了也不会好,干嘛遭这罪。然不可思议的是:断药后她居然一天比一天好。
至此她还不懂吗。古代嘛,内宅嘛!除了那些阴损的套路还能想到哪。是有人给她下毒。
可是谁?图的又是什么?
万事皆有可能,她谁都信不过。谨慎为上,她没声张,依旧装作病重,暗地下起了功夫。
还是先查出毒源,保命重要……
清晓发怔,身边人递来一只碟子。「吃虾。」
她回过神,瞥了林岫一眼,又看了看母亲,无奈拾起筷子。
这几日早饭,次次如此,他为讨好丈母娘是把自己豁出去了。偏言氏就吃这套,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清晓踟蹰,可有人急了。
「姐,你不吃给我吧。」
说话的是清晓一母同胞的弟弟,九岁的阮清昱。
清昱是阮家唯一嫡子,极是娇惯,任性得很。新婚那日,这活祖宗非跟着护院去放炮仗,炸伤了手,嚎了好几日,今儿才算安定下来肯露面了。
清晓乐不得给他,笑道:「好啊。」
「吃自己的!」言氏一声喝,清晓筷子停在了半空。
「姐姐那只大!」清昱喊道。
「没个眼力见,那是你姐夫夹给你姐姐的!」言氏白了他一眼。
清晓筷子默默缩了回来。
言氏这点威势也就对儿女有用。清昱不高兴,嘴撅得老高。清晓推了推他,趴在耳边哄道:「别气,吃完饭姐给你折纸,想要什么?」
「连动物都折遍了,还能折什么。」他嘟囔着。
清晓想了想,小声道:「姐给你折比卡丘。」
两人窃语,旁人听不到,林岫可听得清。见清昱被逗得咯咯笑,他也笑了。小姑娘倒是会哄弟弟。
敢不哄他吗?这可却是清晓眼下唯一的帮手。清昱目标小,平日调皮捣蛋,做出何事都不足为奇。为了让这小东西帮她偷医书,她可是使出全付力气来哄他开心,都快黔驴技穷了。
大伙正吃着,只见一蓝衣皂靴的衙役匆匆而至,阮知县起身相迎,聊了几句返身对言氏道:「我去县衙了。」
「饭还没吃完呢!」
「不吃了。」他接过下人递来的官帽,「冯府昨晚被盗闹了一夜,我得赶紧去。」
冯府官宦世家,三爷虽只是个员外郎,那二爷任的可是当今两淮盐运使,连淮阴伯都对他礼让三分。权贵被盗,可还了得。尤其清河闹匪,由来已久。
阮知县在众人的惊愕中走了,清晓无意看看林岫,满桌子属他镇定。可也是,外来户,无知无畏嘛!
吃过饭,清晓回了后院。
本尊往日「悲秋悯月」时喜清静,一人在碧纱橱,巧笙侯在门外。这可给了清晓便利,她拿出弟弟偷来的医书看。
方子对症,选药、煎熬均未被做手脚……
由此推来,只能是身边有什么与这药相冲。
所以不必懂医理,她只要清楚何种药物相克便好。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信息量大不说,每遇生僻字,她都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书白念了。
不过这难不住她,既然认全是来不及了,那便把它们作为语言符号抄下来。
清晓紧握毛笔,抄得极其认真……
「你写字这么难看。」
头顶声响,清晓吓得心脏差点没跳出来!合书,抬头,正襟危坐,一气呵成。用力过猛,头顶撞到林岫的下巴,他哼了一声。
清晓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办公室,来的也不是纪委巡检!
「谁让你进来的!」她恼怒地盯着他问。
林岫揉揉下巴,笑道:「我的房间,不许我进?」
脸真大!清晓撇嘴。
新婚几日,二人相处模式是人前恩爱,人后陌路。白日他在书房用功,晚上便在圈椅上打坐。两人互不干扰,今儿怎就回房了?
林岫瞄了一眼桌上的书,清晓心虚,用身子遮了遮。
「久病成医,闲来无事看看罢了。」
林岫笑了,眼神明澈,还闪着点小清傲。「那字读‘齑’,乃黄齑菜水也,酸,咸。」
清晓恍然,犹豫了片刻,展开本子指着最下面的字问道:「是这个吗?」
林岫点头。
「那这个呢?」
「墼,亦名煤赭。质轻,色赭。」林岫淡然解释。
「这个呢?」
「硇砂,亦名北庭砂,咸、苦、辛、温。」
「这个呢?」
……
清晓没客气,连问了十几个,林岫不耐其烦,一一解释。
好神奇,他居然懂医药。清晓不禁感叹,却闻他乍然道:「书香门第,竟这么多字不认识。」
这……是在鄙夷自己?
医书上的字谁能认全,何况自己认得的他也未必叫得出。清晓哼了哼,忽而一笑,抬笔写下「氟嗪酸」三个字。
「认得吗?」她挑衅问。
身后人未应,默立半晌。
一个氧氟沙星就给他难住了,怕除了「酸」哪个都不识得吧。越想越是得意,清晓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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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哪位? 上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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