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一开始就辨出那正是自己的背囊,不由惊喜交集,没应那话,慌不迭地接在手里仔细查看,见里面的东西都在,并无遗失,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吁口气,抬头见那妇人已转身往屏风后走,赶忙叫住:「这位娘子且慢,我还有几句话。」
那妇人迤迤地回身,脸上犹带忌惮,也没迎上前,就站在那里微一倾身:「姑娘有吩咐?」
青阳没有支使人的意思,只是有些话不问便憋得难受,可真把人叫住了,又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暗地里寻思了一番,才试探问:「不知狄三公子叫拿这东西来……可还有什么话么?」
「没有,三公子只叫俺把这包裹拿来给姑娘,别的啥也没说。」
那妇人回得干脆,双眼明澈,丝毫不像是作伪。
攻袭沙戎营寨救她出来的事且不提,无端端的居然知道她曾在秦塽那里,还知道这包东西也是她的。
既然暗地里都查得一清二楚了,总该透出些许意图来,怎么会连一句话都没有?
青阳肚里七上八下,总也不愿将狄铣那讨厌鬼跟「好心」两个字连一块儿,但也想不出别的因由来,旁敲侧击又问了几句,仍是一无所获,只得作罢。
想想之前连损带揶的话,人家没受半点好处,却费着周折帮自己寻回了最要紧的东西,不免有些愧疚暗悔。
依着她的脾气,当面致歉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叫那妇人代为道谢,念着还是有点不甘心,想套些话出来,故作关心地又问:「我瞧狄三公子手上有伤,不知可要紧么?」
那妇人和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之前那般戒备也淡了,这时凑近道:「谁说不是呢,瞧着伤得可不轻,俺家汉子出入随伴左右,居然都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她咂嘴摇头:「三公子领兵以来,大大小小也经过百十来仗了,身上从没有过半点伤,这次……啧,可真是奇了。」
青阳也听得纳罕,忍不住探问:「不曾有过伤么?我瞧他肩头上的箭创挺深的。」
话刚出口,立时醒觉这等私密的话,便等同默认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俏脸不由一红。
那妇人像没留意,坠唇道:「妹子这可会错了,那是贼子偷袭,不是战阵上伤的,当时那样子,可真是吓死人。都传言关老爷刮骨疗毒怎么了得,谁也没见过,那回我可是远远瞧了一眼,乖乖,硬生生地拿刀剜去血肉,刮去骨上的毒质,也不用麻药,换做平常人,怕吓也吓死了。」
青阳听她转述也不由心悸,缩了缩身,颔首道:「原来他也是赵子龙那样身经百战,从不染伤的英雄,倒是我瞧错了。」
她有意无意地随口说出这句话,不想那妇人一听就变了脸色,当即冲她做个噤声的手势:「罪过,罪过,妹子千万莫提那常山赵子龙,真真的不吉利!」
青阳被她这副乍然紧张的样子吓了一跳,向后撤了撤身子,懵然不懂历朝历代都传颂的百战名将怎么就成了不吉利的人。
那妇人也知寻常姑娘家难以明白其中道理,正色望她压声道:「妹子不在军中,不晓得这里头的忌讳。赵子龙一辈子没挂伤带彩确是不假,可那全因他是‘灯笼星’下凡,破不得皮,透不得风,若没伤着便罢,一旦有个差池,哪怕是再不当看的小伤,也是命不长了,要不然戎马一生的人最后怎么会无端端地丧在自家婆娘的绣花针上?」
她脸上愈发肃然,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又谆谆叮嘱似的解说:「战场上厮杀,刀头舔血,性命尚且难说得紧,挨点伤算什么,要都是他那样的‘灯笼命’,一场仗下来还能剩下几个活人?妹子可千万记着,在三公子面前切莫提起这话。」
青阳才不信有什么见伤即亡的「灯笼命」,但有些禁忌就是看似荒诞,却人人敬畏不疑。
比如半夜不得对镜自鉴,以免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因此民间通常一到天晚都是将镜子扣着放,没听过谁敢不当回事。
她抿着唇,暗忖自己之前不光嘴上没句好话,无意间还拿军中的忌讳调侃揶揄。狄铣明明知道却不点破,也没使脸色,算得上是十分大度迁就了。
一念及此,再瞧瞧手边的背囊,不禁暗觉自己当时那会子着实无礼过分了些。
青阳不愿叫旁边看出尴尬来,于是颔首做个了然的微笑:「原来如此,多承娘子提点,否则说不准我还真就犯了这忌呢。」
那妇人见她应下,也像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缓声叹道:「妹子别看三公子面上风光,事事洒脱,其实私底下也没瞧着那般快活,国仇家恨都压在他身上,一声令就牵着数万人的性命……唉,若是大公子仍在的话,也不至家门冷清,叫他十几岁便跨马上阵了。」
青阳听她忽然说起这个,不由眸色一亮,忙接口顺着她的话头问:「听说狄家长公子当年也是英雄了得,不知……」
「狄家的儿郎,岂能是差的?大公子也是九天神将临凡一般的人物,当年只带千把人的队伍出关,在戈壁滩上七战七捷,连沙戎狗贼的老单于都死在他那张神臂弓下。」
那妇人说得一脸上兴奋,随即又黯然摇头:「可怜,才刚二十出头,人就没了,真是老天爷不生眼啊。」
青阳无端被她截断话头,想听的却不是这个,趁她叹气时插口问:「二十岁也不算小了,该已成家了吧?」
她心里揣着事,急欲探个明白,言辞上却小心翼翼,生怕被对方瞧出异样来。
那妇人倒不疑有他,满面惋惜地撇唇:「哪有的事,男人家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心里若装着人,有了挂碍,还能一门心思地向前拼杀么?狄家自来都有这个规矩,若不建功立业,便不得婚配,连公国爷自己都等到二十五才娶妻生子的。」
顿了顿,又咂唇若有所思:「不过么,大公子当年好像是有个心上人,也是高门大姓家的千金,可惜听说后来嫁了别人,也不知为了什么,兴许是因那劳什子的规矩等不得了吧。」
她说到这里,也自觉多言露了口风,赶忙寻个借口告辞退了出去。
青阳正听到要紧处,却突然没了下文,又不怕着了行迹,不便再叫住她,躺在榻上不由百爪挠心。
手有意无意地探进包裹里,摸出那只小瓷罐,放在眼前端详,虽然没打开,但那股说不清浓淡的薄荷味仿佛已经渗入脑际。
还有那幅字轴,上头写的什么,全然记不清,可那些稍嫌粗滞的笔道却恍然在目似的。
她不敢去想象母妃真和狄家有牵连,更不敢去想那牵连的由头是谁,只想生生将这些猜疑从自己脑中抹去。
或许就是碰巧而已,根本就是在庸人自扰,没来由的给自己找烦心。
青阳不再胡思乱想,把瓷罐塞回背囊收好,百无聊赖地继续看头顶上那片井口似的天。
漫空澄净的湛蓝这时已映染上淡淡的金色,原来不知不觉已近黄昏了,果然没多久,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掌灯时分,那妇人又端了托盘进来,碗里还是米粥,又加了莲子和红枣。
青阳本来没什么食欲,闻着那股香甜,实在推却不了这番心思,于是都喝下了。中间几次动念想说以后不必麻烦预备这东西,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那些话全随着软糯的粥水化在了舌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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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公子请赐嫁 V第35章[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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