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哪来的什么如意郎君?」芸娘望她摇头叹了口气:「好吧,我说不动你,可你好歹也得听我两句话,到了洛城千万别再由着性子乱跑,赶紧拿书信去找我二哥,有他护着你我便放心了。」
青阳才不愿意托庇于人,从一个牢笼到另一片樊篱,即便去了再远的地方,难保不会再被抓回去。
她面上没拂芸娘的意,点头应了,又怕再这么说下去连走的心也淡了,便催促她快些回去。
芸娘也知道不可久留,吩咐在前面的桥边靠岸,又留了好些东西给她路上打发时间吃用,等船停下,红着眼圈拥她说了好一会子珍重的话,才依依不舍地去了。
青阳不敢送她,挑着帘子望了一眼背影,心里便揪疼得难受,赶紧缩回来,木着脸坐了好一会子才压下那股感伤的劲儿。
拿过自己的行李,想找套衣裳把现下这身船伙的行头换了,刚解开衣包,就见一个荷包从里面滚出来,沉甸甸地落在舱板上。
这荷包瞧着眼熟,她讶然捡起来,见上面绣的是牡丹引凤,正是芸娘平素带在身上的那个。
她心下诧异,却觉触手坚硬,不像是香料,解了绳结打开,里面立时便露出黄澄澄的一片,全是二指宽窄,半掌来长的金叶子。
那丫头是什么时候塞在包袱里的?
她竟半点也没察觉,想着这片思虑周全的深情厚谊,不由将那荷包攥得紧紧的,叶片的尖头刺着掌心发痛。
青阳咬着唇,泪水有些忍不住要落下来。从小到大,她只有这么一个挚友,也只有祖母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亲人,而自己却要离他们而去,究竟是不是错得厉害。
她不觉有些颓唐,脑袋里空空荡荡的,只是坐着发怔。
「已过望江门出城了,姑娘直管放心吧。」有人隔着舱门朝里面送声。
青阳回过神来,这才醒觉早忘了时辰,讷讷地回问:「这便出城了?」
「是,天已亮了,姑娘若觉舱里闷,也可出来透透气。」
她「嗯」声道了谢,知道这时候已不必担忧被发现了,目光在微泛着霉晦气的舱中打了个转,忽然还真觉闷得厉害,于是也懒得再换衣裳,随手把荷包掖进怀里,推门走了出去。
外头算不上大亮,天上仍是铅云笼盖,日头深藏其中,只透出几线略带金色的光来,恍惚间有些分不清是朝是暮。
青阳走到船艄头,扶着围栏,就看偌大的江面上百舸千帆,难以尽数。
没多久,那几缕日光变得浓炽起来,仿佛要挣脱束缚一般,片刻间终于从那团厚重的灰云中剖开道口子,火球般熔熔破茧而出,耀眼夺目的光漫天倾斜下来。
好几日没见太阳了,瞧着便叫人欢喜。
青阳迎着风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的苍茫天地,蓦然觉得心胸一阔。
目光游转间,不知怎么的就定在了左舷前方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有艘小棚船,顺水行得不急不缓,艄头上还有个长身而立的人影,融融的天光映照下,那一袭绯红的袍子映日生辉,说不出的鲜艳夺目。
倏尔,他一回头,眸光恰巧和她撞在了一起。
目光避无可避,又猝不及防相触的那一瞬,青阳有种活见了鬼的错觉,脑中嗡鸣促起,连鼻息也随之顿停了。
望着那个无缘无故,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人,她就像铁铸泥塑一般怔愣在那里。
对方似也莫名诧异,半侧过身来,背向拨云初开的骄阳,本来莹润的面孔陡然笼入暗影中,那双渐渐凝注起来的眸子却愈发冷凛清晰。
青阳被那目光中捉摸不透的审视盯得如芒在背,不由打了颤,手脚倒被这一吓松解开了,慌不迭地扭身奔回舱中,一跤坐倒在席垫上呼呼喘气,那颗心在腔子里兀自擂鼓似的砰跳不止。
这讨厌鬼不是还要在江陵待一段日子么,怎的无端端地跑到这里来了?
想想对方神色间微露的怔迟,像是也没料到会有如此之巧的相遇,应该不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青阳此刻没心思去琢磨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江陵,却记起当日在萦风阁的檐头上他撂下的最后那句话。
如今自己不光私离王府,还出城随船飘在这大江之上,恰好正被他撞个正着,别管怎么想都不是「好自为之」的模样,十之七八这会子正叫下头的人操船迎靠过来,打算抓她回家去呢。
对方的本事青阳已经领教过了,若真是被抓到,便想逃也逃不得了。
一念及此,她顿时如坐针毡,知道这条船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当下不及多想,也顾不得那些行李,只匆匆拿了几件要紧的东西,便从另一头推门出去。
后艄的船工见她神色惶惶,还背着包袱,忙开口询问出了何事。
青阳此时没工夫解说,便吩咐他回禀芸娘,就说自己忽然觉得走水路不稳便,临时决意改走别的道,等到了洛城自会有书信来。
她料来芸娘最明白自己的心思,该当能猜出真意来,也来不及细想,挥挥手叫人别再拦着,几步奔到船尾,趁着接舷相近的时机,纵身跳上旁边一艘拖船,背后还听那船工懵然急切地呼喊。
她只作不闻,矮身绕到大半人高的货堆背后,回头张望,远远地依稀仍能看到那艘棚船,但前艄却已没有了狄铣的影子。
瞧这架势该和预想的一样,真的要追来了,幸亏刚才见机得快,不然岂非是束手就擒?
她不免生出几分得意,又寻思这里也不是妥当的藏身之处,须得离那船远远的才能安心。
于是更不敢耽搁,大着胆子如法炮制,趁人不备,接连又跨过几列拖船,直到连自己本来所乘的那条船也瞧不见了才停下。
此时各色船只越聚越多,江面上拥挤不堪,青阳暗忖这乱花迷眼似的,轻易是找不见了,终于稍稍松下那口气,心说先躲一会子,避过了风头,等到了前面的渡口再换船,或是索性改走旱路,凭着自己一个人,定然也到得了洛城。
她有时全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家不循规蹈矩,尤其对那个无情的父王,向来都是针锋相对,不肯吃亏,哪怕出走也没有丝毫犹豫。
如今到了外头,仍旧是那副浑然不惧的脾气,只思虑自己如何称意,并不仔细去想这一路上该有多少艰辛险阻。
此时,日头几乎已完全挣脱了厚厚的浓云,当空煌煌如炬,晒得人眼前生晕。
青阳拿手搭个凉棚,见前面牵引的大船上人头攒动,生怕被发现了,索性揭开厚重的布幔,躲入货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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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公子请赐嫁 V第23章[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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