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瞥眼之际,猛然见那绯袍轻扬的高大身影卓然立在那里,却与众人行进的方向相反,似乎正要朝府门那边去。
天时果然怪得很,才刚晴了不上半日,傍晚便大风骤起,足足呼啸了一整夜。
晨起时雨终于相伴而落,却也透着些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扑打在外窗上,响声绵密得恼人。
青阳歪斜的目光隔着珠帘的垂串,越过前面接连成片的帆桅,落在一水相间的对岸。
时候虽然尚早,可埠头上早已人声熙攘,丝毫没被这鬼天气所扰。
她注目瞧着那里也有好半天了,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看什么,心里却是越来越烦闷,别开眼,拿手托着脑袋,噘嘴伏在桌案上叹气。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拉长个脸,跑到我这里来又唉又叹的,财气都叫你给撵跑了。」芸娘端着托盘走进来,瞥见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含笑奚落。
这芸娘是城中巨商秦家的嫡女,祖辈原也是书香继世的门第,先朝时曾做过两淮盐运使,声势最隆之际,更经管闽浙粤三省市舶司,荣宠之极。后来京师变乱,举家避祸到了江陵,如今城里大半的商货肆业都在她家名下。
青阳自小就跟她相识,由于同是娘亲早亡,身世相近,性子也相投,所以便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平日里嬉闹惯了,彼此言语间也没那么多尊卑禁忌。
不过青阳这会子心绪正差,没兴致搭理人,瞥着她翻个白眼,全然只作不见。
「哟,哪个眼头没擦亮的招惹咱们长宁郡主了,平日里可没见你这么打蔫儿过。」芸娘走到桌前,继续调侃。
谁?可不就是那个讨厌鬼么?
仔细想想,他似乎也算不上招惹,总之阴差阳错,莫名其妙,无端端便生出了那些揪扯来。
青阳揉着额角,没好气地道:「还问呢,那晚在你船上……叫人认出来了!」
芸娘闻言一诧,将托盘随手搁下,这才正色起来:「什么人,你爹派来的么?」
青阳摇头:「不是,他倒派人跟着来了,但只瞧见我到了埠头,没看见上船。」
「那会是谁?这般多管闲事的。」芸娘稍稍松了口气,担忧中又多了几分好奇,坐下来继续探问。
「可不是么!」
青阳脑中浮现出那双眼瞧人的样子,心里又憋了这好几日,忍不住就将那些尴尬事合盘对她说了。
芸娘却像在听笑谈似的,到后来几近捧腹,不等她说完,便嘻声插口道:「要是这么说,那狄家老三也真是有趣得紧,年纪该也不小了,居然还有闲心同你逗这闷子。」
「哪有多大年纪,瞧着左不过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罢了,你别打岔,我这里说正经事呢。」
青阳哂声不悦,却不想随口回了句话,引得芸娘双眸又是一亮:「啊?居然这么年轻,我还当只比你那后母些许小着两三岁呢,哎哎,样貌如何,人长得可俊么?」
一旦说起这个,她就像撩起了兴头似的,一副急不可耐,恨不得立时当面品鉴的样子。
青阳蹙起眉,向后撤了撤身子,抿斜着唇不屑:「问他做什么,少提他!你船上养了那么多,还嫌不够么?小心惹出祸来,让你爹听去才了不得呢。」
她嘴上讥哂,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狄铣的样貌。
不管远的近的也见过好几次了,但好像从没怎么仔细注意过,依稀记得眉目清朗,面孔似乎算得上是好看的。
尤其当望过来的时候,剑眉淡挑,薄唇轻翘,眼中分明含着戏谑,脸上却偏偏正色凛然,那双眸貌似波澜不兴,深底处又渊沉似海,让你着实分不清究竟是笑是怒。
青阳怔了会神,好不容易才将那张惹人厌的脸从脑中硬生生地挥去,听芸娘在旁又笑道:「能叫我收房的,哪个不是精挑细选?西北那边天干物燥,风沙又大,生在那里的人想也俊不到哪里去,我才不稀罕呢。」
从托盘上端了碗冰酪,往里面淋槐蜜:「要叫我说,你这纯粹就是瞎担心,要真是个爱‘学话’的,早几天就该抖到你爹耳朵里去了,还能等到这会子?好啦,别想了,来,吃冰。」
她说着,又在碗中放了鲜果,再添上两匙梅汁,放到她面前。
青阳不是想不通这个道理,况且战场上领兵拼杀,刀头舔血的人,似乎也该不屑做这等鼓唇弄舌的事,可当日那几句话暗含威胁的话犹在耳边,怎么都叫人放心不下。
她一手捧腮,一手拿银匙子在碗里调弄着,却没半点要往嘴里送的意思:「你也不想想,他可是姓狄的,没来由凭什么要替我遮瞒,难道还指望他帮理不帮亲么?说不定早就已经撺掇好了,正想法儿怎么整治我呢。」
「好了,好了,似你这般,没等叫人算计,自己倒先吓死了。」
芸娘不再理她这副认死理嘴硬的模样,自己也调了碗冰酸酪,转而说起闲话。
外面雨势不休,过了巳正,天渐渐亮开了些,埠头上也比先前更热闹了,河面上像笼着一层薄雾,烟水朦胧。
本来不过是寻常的景色,此时却蓦然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就像那人的眼神,恍惚看不真切。
青阳莫名烦闷得厉害,默声不语地靠在那里,芸娘的话徐风过耳,半点也没听进去,朝外观望的目光也渐渐开始漫不经心。
「哎,快瞧,快瞧!」
芸娘忽然一声叫嚷,略显丰盈的身子从椅上弹起来,连手上的酸冰酪也忘了搁下,慌不迭地打手撩开帘子,睁大眼睛向外张望。
青阳冷不防被她一惊一乍地撩拨,也起了好奇之心,跟着挨过去看,顺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一名穿天青色袍服,外披薄纱罩氅的昂藏男子从埠头外的街市间迤迤闲然地走过。
她没心思看这个,兴致疏淡地坐了回去:「我当是什么呢,不就是个寻常男人么,有什么好瞧的。」
「寻常男人?啧,你仔细再瞧清楚了!」
芸娘瞟个白眼过去,一脸对她目不识珠的无奈,咂着两片沾染了奶迹的唇赞叹:「看那眉眼,那体态,简直是潘安宋玉转世!你没听说么,如今都传言颍川澜家的大公子能叫昭君称羡,当世无人能及,眼前这个怕也不比他差,我船上那些加在一块都及不上他半根指头!」
青阳斜着她惊艳无比的样子,深为不屑地撇唇未做理会,又朝后坐了坐,忽听她又奇道:「咦,那不是我家的明月楼么,他怎么……」
明月楼可不就是城中最出名的风月欢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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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公子请赐嫁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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