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蹙着眉,目光垂移,落在窗外不远处的竹林间。
南平王府虽然坐落在城中,但位置得天独厚,依山而建,左右无邻,其后山幽林静,又人迹罕至,堪堪是个景致绝佳的妙处。
她烦闷时常去那里闲逛,现下便又有些坐不住了。
「李妈妈,叫人搬梯子来。」
李氏也早瞧出这小祖宗心绪不顺,但知道她的脾气,没敢开口劝慰,这时正在桌前布菜,闻言一愣,掂着长箸惊道:「郡主不是昨儿才出去过么?我悬了一天的心,怎么又要……乖乖,这大白天的可万万不成,没得叫人撞见,告到国姓爷那里去,便真惹出祸来了。」
「怕什么,我又不上城里去,快搬来。」
她一心想出去,半点听不进劝,微凛着嗓儿吩咐,等两个小婢扛了梯子进来,也不用人帮手,捋起袖子漫窗放出去,顺着坡檐斜斜地抵在墙头上,试了试牢靠,便提着裙摆,踩过妆台就往外爬。
虽然不是头回见,可李氏仍忍不住心惊肉跳,看那竹梯在半空里颤悠悠地打晃,脸已唬得煞白。
青阳却是轻车熟路,溜过阁楼三层的檐头,挥手叫她自去,顺梯一路往下爬,正估算着找落脚的地方,回眼一瞥,就看见墙外正下方赫然站着个人。
她失声低呼,险些扶不住梯子从上面摔下来。
回头再看,那人仍站在原地,头束玉冠,身着绯袍,腰间的蹀躞带上坠着一柄鞘身漆黑的兵刃,也正侧仰着头,微露好奇地望着她。
这种猝不及防的遭遇,似乎让两人都倍感意外,隔着墙头上下对视之际,青阳根本无心细看他样貌,只瞧那身行头不是王府僚属公人的装扮,可也摸不准是不是预先设下的眼线。
「这位郎君,我方才……嗯,在阁上掉了支珠花,所以下来捡,不知尊驾可曾瞧见了么?」
青阳顾故作镇定地嫣然一笑,话刚出口便察觉十分不妥。
若是掉了东西,只管怎么捡回去不成,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地爬梯子下来。再者,那阁楼距后墙尚隔了条几尺宽的窄巷,除非是故意丢出来的,否则断乎不可能掉到墙外去。
「什么样的珠花?」
她正尴尬不已,冷不丁对方真就回问了一句,那双微狭的眼中光亮不明,分不清是正色还是戏谑。
青阳忽觉脸上火燎似的烫起来,那份坦然瞬间便装不下去了,更没了散心消遣的兴致,当下顾不上理这言语,手脚并用,攀着梯子快步往回爬。
谁知才蹬了几级,急切间没留神踩到了丝裙的下摆,登时一滑,那只绣鞋也脱脚飞出去,蹦弹了几下,翻落到墙外。
越忙越乱,鬼使神差竟真成掉了东西了。
青阳急得磨牙捶胸,想想那人正好在下面,自己掉了鞋子倒好像是故意引诱他似的。
一念及此,她耳根子也热得发胀,说什么也待不住了,赶紧顺着梯子爬回屋檐上……
耳边仍能听到木梯摇颤的吱嘎声,梯上的人像是已去远了。
狄铣眼中的玩味更浓,但也没去追着瞧,低眸垂向脚边,那只纤窄小巧的软蒲鞋正歪躺着,仿佛羞怯似的将自己半埋在蓬密的青草间。
昨日还穿着西域舞娘的曝衣露裙在游船上逞威风,这会子又一身名门贵女的端庄打扮翻窗爬墙。
他想起她踹人下河后那一瞥间趾高气扬的样儿,微凛的眉间舒然轻挑,袍袖一拂,将那只软蒲鞋卷起,顺势向上抛去……
青阳推开虚掩的牖扇,翻窗爬回房内,也顾不得去管留在外面的梯子,一屁股坐在椅上,直着眼喘气。
寻思那只鞋子无论如何不能落在陌生男子的手里,就算不出大乱子,光那份膈应都能叫人吃不下睡不着,说什么也得拿回来。
然而她却不敢再露面了,正想吩咐人出门去寻,便听脑后风响,才一转头,那只软蒲鞋竟从窗口飞进来,「啪嗒」落在面前的妆台上。
日影偏移,横过散曳在地上的裙摆时显得更淡了两分。
天际远处涌起的那片阴郁越来越浓,铅色几乎已将澄净的淡蓝吞噬殆尽。
瞧着是要下雨了。
青阳支颐枯着眉头闷声不吭,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碗里的米粒。
桌上的饭菜早没了热乎气,一样样静静地伏在盘盏里,仿佛也知情识趣似的陪人发愣。
梯廊间响起「噌噌」的踏响,她回神抬起头,很快就看李氏绕过紫檀座屏走进来。
「郡主,我带人从小门出去转了一圈子,到处都寻遍了,后山没有人,该是真走了。」李氏干哑着嗓子,话里带喘,扫了一眼桌面上纹丝未动的饭菜,叹声近前,「既然不是府里的人,郡主就莫要在意了,且宽心吧。」
不是府里的人才真了不得呢。
青阳黑着脸,没半点舒解之色,将筷子一搁,拂袖推开饭碗:「就是这样才讨厌,鬼怪似的躲在那里,突然就冒出来,怎么瞧都像是存心设计好的,谁晓得是什么居心?」
「这该也不至于。」李氏继续宽慰,「哪里会有什么浮浪之人敢跑到王府这来招惹。再说瞧见了郡主,人家不也没什么不良之举,马上便走了么?可见是个端方守礼的正人君子。照我猜度,多半是今日来府上贺喜的宾客,碰巧了从那经过而已。」
正人君子?
就凭那分明暗含调笑的眼神,连女儿家失落的贴身东西也敢动手动脚,这等人能正派到哪里去?
青阳坠着唇角不屑,蹙眉道:「你是没瞧见他看人的神气,像是吃准了我会从那走似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后来还直接把鞋漫窗扔进来,摆明了是故意的!」
李氏拿手背贴着汤盆试了试,姑且还有余温,便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那也不过是个猜度,郡主还是莫要胡思乱想,索性听我一句话,以后千万少再私下出府去了,只要不着人眼,自然也就招惹不上麻烦。好了,就是不想吃,多少喝碗汤也好。」
让她从此不再出府?那当真比要了命还难受。
青阳闷声没再接口,心里只是不痛快,却也不好拂她的意,将那碗汤喝了,便没精打采地走去里间榻上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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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公子请赐嫁 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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