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有些讶异的抬眼,开口解释道,「炮制香料与炮制草药有异曲同工之妙,使材料原本的性状改变,削弱毒性,增其益处,从而对人有利。安神香是以佛香为主料,加了数种静气养身的药材,这才能平复心绪,压下髓海的钝痛,这与小妇人有何干系?」
黑眸定定的望着女人精致的面庞,谢崇说,「先前在普济寺,清儿被山贼所伤,溢出了丝丝鲜血,当时谢某以为是血中带有异香,但此刻看来,不止鲜血,清儿浑身都是香的,鬓发,肌肤,骨骼,津液,无一处例外。」
说话时,谢崇面色不变,但眼底却仿佛烧起了一把火,周清不敢跟他对视,慌乱地低下头。
上辈子她调香的技艺并不差,但却不如现在圆融,难道是因为魂魄困在了望乡台上,才会导致这样的变化?
越想越理不出头绪,周清抿了抿唇,淡声道,「区区小伤,指挥使不必如此上心,待您找到了安息香,小妇人自然不必损害己身。」
见女人如此执拗,谢崇既心疼又焦躁,偏偏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暗自忍耐。
玉雁在身上戴了一会儿,已经沾上了淡淡的热度,她伸手摸索着脖颈处的红绳,想要将玉佩取下来,谢崇却眯了眯眼,不紧不慢的威胁。
「若清儿不收下玉雁,明日本官便会请来媒人,上门提亲。」
听到这话,周清指尖一颤,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眼前的男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种话。
「提亲?」
「正是,本官等了许久,清儿一直没给出答复,人心易变,但总有不同,我谢崇这辈子爱慕的人只有清儿一个,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乃至于一辈子,真心依旧如初。」
见他如此坦率的表明心迹,眼底蕴满期待之色,不知为何,周清竟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她曾付出过真心,也知真心究竟多难能可贵。
更何况,她对谢崇当真只是感念,而无其他吗?
缓了好半晌,她面上露出几分狼狈,咬牙道,「此时此刻,小妇人无法给指挥使答复,今日天色已晚,您先回去罢。」
谢崇本不想将人逼得太狠,毕竟清儿在罗家受到的伤害太深。她被丈夫背叛,被小姑谋害,被婆母刁难,明明这般好的女子不该受到此种苦楚,可惜造化弄人,老天爷将他的珍宝送到了罗豫面前,那人非但没有珍惜,反而肆意践踏。
心中升起浓浓不舍,谢崇转身离开,他并非不想多留,但清儿是和离之身,还将孩子带在身边抚养,闲言碎语本就不少,他怎能不顾及此点?
等人走后,香房中只剩下周清一个,她紧紧皱眉,从箱笼中挑出地榆、玄参、甘松等物,放入瓮中,与河水同煎,焙干后研磨成粉,这一回她没有在香料中滴入鲜血,反而只是按照古籍上的方子调配,最后加上炼蜜,制成香丸。
明日谢崇再来,她便试一试普通的安神香,到时候鲜血的功效究竟如何,一看便知。
刘家。
容貌清秀的丫鬟脚步匆匆迈入房中,她满脸急色,慌慌张张的道,「小姐,大事不好了!太后要为成郡王赐婚,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绝不会有假。」
刘凝雪正坐在妆匣前,手中拿着篦子,闻得此言,她猛地一用力,竟将梳齿从中掰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清丽面庞霎时间惨白如雪,她厉声斥骂,「你这蹄子还真是口无遮拦,太后怎么可能给成郡王赐婚?这不可能!」
前几日景昭齐还送了信,打算将她带进宫去,给太后调香。等博得她老人家欢欣后,再筹谋婚事也不迟,毕竟她是商户女,想要成为郡王妃委实不易,若没有人撑腰的话,幻想永远无法成为现实。
眼见主子神情狰狞,丫鬟心里直发怵,连忙辩驳,「奴婢当真没有撒谎,小姐,若成郡王娶了王妃的话,您该如何是好?」
活了这么多年,刘凝雪也算见过不少风浪,最初的震惊慌乱褪去后,她面色渐渐恢复如常,皱眉思索片刻,突然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冲着丫鬟吩咐,「把信送到成郡王手里。」
丫鬟知道主子的想法,连连点头,片刻也不敢耽搁,小跑着赶到了成郡王府的后门。
岂料还没等进去,便被门房给拦住了,那人不客气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王府!」
以前的门房对丫鬟的面容十分熟悉,知道她是刘凝雪的心腹,根本不敢阻拦,但现下也是巧了,平日里守门的小厮,昨晚一起吃坏了肚子,拉了一宿,今天躺在炕上根本下不了地,便换了个人。
「劳烦通禀一声,奴婢是刘家的人。」
门房不耐摆手,「什么刘家李家?一看就是上不得台面的阿猫阿狗,快些滚远点,小心待会叫了侍卫拿你!」
丫鬟被骇了一跳,只当成郡王变了心,不再念着主子,才会翻脸不认人。她心中无比惶恐,飞快折返,等进到闺房时,她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奴婢去到王府,那处的门房根本不让进,信笺也无法送到成郡王手上。」
刘凝雪心中本就不安,此刻一听这话,她蹭的一声站起身,认定了景昭齐是那种负心薄幸之徒,若非如此,他怎会连信都不看?
纤细的身子晃了一下,刘凝雪咬牙道,「备马。」
丫鬟试探着问,「您要去见郡王爷?」
女人缓缓摇头,「去齐王府。」
若太后赐婚的话,景昭齐娶了正妃,她只能当侍妾,既然如此,又为何非得给郡王当妾?还不如进齐王府,若那人能成就大业,她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要是运道好的话,说不准还能爬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马车停在了齐王府门前,刘凝雪头戴帷帽,从角门走了进去,由丫鬟引着,径直进了书房。
此时此刻,齐王坐在案几后,手拿书卷,身长玉立,那副俊美斯文的模样,根本不会让人生出半分警惕。但刘凝雪却很清楚,这副光风霁月的皮囊下,藏着极为强烈的野心,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用茵墀香毁去香筌布,这样的布料用在孕妇身上,便好似无形无状的刀刃,不必见血,便可夺人性命。
「凝雪见过殿下。」福了福身,女人垂眸立在堂中,娇美的面庞上满是恭敬之色。
「刘小姐为何来此?」齐王扫都不扫她,淡淡发问。
「想必殿下也听说了,太后娘娘要为成郡王赐婚,妾身要是不提早做打算,难道还真给他当侍妾?」
随手将清静经扔在桌上,齐王眼带讽刺,「太后做的决定,你找本王有何用处?」
指尖缠绕着系带,刘凝雪轻轻一扯,外衫便落在地上。
「与其无名无份跟了景昭齐,妾身还不如留在您身边,龙与蛇,怎能相提并论?」边说着,她边往前走,雪白的藕臂轻轻环住男人窄瘦的劲腰,乖巧的依偎在他怀中。
从三年前见到凝雪第一面,景昭齐便被她深深吸引,最开始只是欣赏她调香的技艺,到了后来,他越发觉得这个女子与众不同,极为脱俗,再加上那副清丽如谪仙的娇美面容,很容易就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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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哪时要和离 卷二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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