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接连叹息,让周清回房休息,并勒令她不许再看香谱。
夜里席氏熬了乌鸡汤,盛了一碗端到她面前,语带关切,「快喝些鸡汤补补身子,你不是最爱吃刘婆婆做的菜吗?」
周良玉也拿着公筷,夹了笋子放在瓷盘中,哑声道,「清儿受委屈了,都是哥哥没用。」
周清连连摇头,道,「你们不必如此,今日的情形虽然惊险,但我连油皮儿都没有蹭破,并无大碍。」即便她这么说着,全家人的担忧依旧未减分毫,生怕她出了事。
三日后。
一个俊美非凡的男子站在昭禾郡主身边,指着沉香亭的牌匾,说道,「堂妹想要挑选香料,不如去沉香亭,我与这里的老板熟识,清楚她在调香一途上的天赋。」
看着雅致的铺面,昭禾脑海中浮现出周清那张脸。前几日在云梦里,要不是她开口提点,自己怕是还无知无觉用着返魂梅,到死也不会发现郡马的心思。
柳贺年表面上看着光风霁月,内里城府极深,即使她戳穿了返魂梅中有麝香的事实,依旧没要了这负心人的性命,只与他和离。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附近应当还有一座周家香铺。」
景昭齐也听说过周家香铺,不过他从未去过,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刘凝雪呆在铺子里,得知成郡王来了,她急忙从后院走出来,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急切,快到门口时,她刻意放缓了脚步,清丽面庞仿佛冰天雪地中的寒梅,不染凡尘。
岂料刚刚站定,就听到昭禾的这句话,她不由抿了抿唇。
景昭齐看到了刘凝雪,眼底流露出一丝欣喜,几步走到女子面前,开口介绍,「昭禾,这是凝雪,沉香亭的老板娘,她年岁与你相仿,性情沉静,你二人说不准也会投缘。」
昭禾虽然单纯善良,却也不是傻子,她明显感觉到老板娘的态度十分冷淡,甚至还带着一丝提防。
「王爷带了这位夫人来到小店,不如先进去坐坐?」刘凝雪面带浅笑,轻声开口。
景昭齐对女人十分欣赏,毕竟她跟普通女子全然不同,既不贪慕权势,也不流于世俗,年纪轻轻,调制出的香料就已经堪比大师,这样的姑娘,怎能不让他刮目相看?
「那就劳烦凝雪带路了。」他道。
沉香亭是刘兆曲花了重金购置,只为了哄女儿高兴,铺面非常宽敞,比起对面的周家香铺强了不知多少倍。
刘凝雪走在前面,将景昭齐他们带到了偏厅,吩咐丫鬟上茶,随后跪坐在香案前,点燃瓷炉中的荼芜香。
馥郁的异香万分厚重,如同奔涌的江河,强势侵入到房间的每个角落,不留一丝缝隙,可见此香有多霸道。
自打得知了返魂梅的猫腻,昭禾就对浓香十分抵触,她微微叠眉,忍不住开口,「劳烦将窗棂打开些,通通气,我觉得有点闷得慌。」
原本刘凝雪面上还带着一丝陶醉之色,听到这话,有些不快道,「夫人,这是前朝的荼芜香,即使您怀着身孕,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昭禾盯着眼前的瓷炉,秀眉越皱越紧,「就算荼芜香再好、再珍贵,我还是闻不习惯这股味儿,只觉得香气太浓,还请老板娘将香饼熄灭,否则糟践了这上等的香料,岂不可惜?」
刘凝雪早年跟着刘兆曲走南闯北,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不少,眼前的妇人是成郡王亲自带来的,衣料是质地上乘的云锦,十分贵重,更甭提她发髻上插着的发簪,上头镶着龙眼大的鸽子血,普通人哪能得到这种稀罕物?说不准便是自小长在富贵乡的皇亲国戚。
这么一想,刘凝雪心中虽有不忿,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手拿香匙,将水晶砂上的香料仔细挑出来,放在一旁的瓷碟中,随后才将燃烧的香饼熄灭。
即使不再熏香,但由于荼芜香的品类太过特殊,那股霸道的香气久久不散,昭禾坐在香案前,越发觉得头昏脑胀,恨不得马上从房中离开,散一散身上的味道。
景昭齐与昭禾是堂兄妹,自幼一块长大,感情虽然算不得极为深厚,却也不差。如今昭禾怀胎六月,跟郡马和离,他到底有些心疼,这才带着人出来逛一逛。
「先前你提到香料,我还当你转了性子,准备买回府中自己调制,哪想到来了沉香亭,竟然连荼芜香的味道都受不住,日后还是别碰香料了。」景昭齐手里拿着一根香箸,轻轻摩挲着上面繁复精致的花纹。
刘凝雪并未开口,低着头将香案收拾整齐,之后才抬了抬眼,道,「夫人提过的周家香铺,小女子之前也去过一回,就在沉香亭对面,那里少有贵重香料,大多都是些普通的花木,调配好再卖,香气悠远清冽,实乃上品。」
所谓同行是冤家,昭禾本以为刘凝雪会尽力贬低周家香铺,以抬高沉香亭,却没想到她开口赞扬,还真是出人意料。
「只可惜周先生年岁大了,收的徒弟天赋不佳,这份手艺也无人承继。」边说着,她边叹气,娇美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黯然。
景昭齐对刘凝雪除了欣赏以外,还掺杂着别的想法,见到她如此爱香,不舍得技艺失传,他心底升起浓浓的怜惜,忍不住道,「凝雪,你浸淫香道多年,技艺比一般的老师傅都要娴熟,只要登门拜师,周先生肯定会同意的。」
昭禾瞥了刘凝雪一眼,发现她微微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先前我找过周先生,提了拜师一事,只可惜他女儿对我有些误会,从旁阻止,周真元先生就将此事推拒了。」
昭禾眼神闪了闪,她派人去查过,知道周家香铺只有一位小姐,正是周清。
她不由拧眉,道,「我曾见过周氏,她调香的手艺半点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尽得其父真传,老板娘非要拜师,难道是在觊觎人家的独门秘方不成?」
女人白净的面皮霎时间涨的通红,刘凝雪既是心虚又是气急,凤眼中蒙上了淡淡水汽,嘴唇轻颤,委屈的看着面前的成郡王。
景昭齐面色严肃,忍不住维护道,「昭禾,凝雪性情纯粹,只想拜得名师研习香方,本身并没有半点错处,你怎能这么想她?」
看到堂兄这么护着一个外人,昭禾心里觉得腻歪,缓缓扶着后腰,径直往外走。
「堂兄,我上街逛逛,待会咱们便各自回府吧。」说罢,她迈过门槛,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浓密的眼睫轻颤两下,刘凝雪内里有些不安,问,「王爷,方才那位夫人唤您堂兄,难道是郡主不成?」
景昭齐微微点头,俊美面庞上带着歉意,「昭禾刚与郡马和离,心里头憋着一股郁气,这才如此,你千万别跟她计较。」
刘凝雪神情冷淡,将已经散透热度的水晶砂放回盘里,冷淡说,「人家是天生的金枝玉叶,而凝雪只是小小商户,又怎敢动怒?」
见她如此逞强,景昭齐面容紧绷,恨不得将人拥入怀中,好生抚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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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哪时要和离 卷一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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