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 卷四 第32章

  黄金楼的后院比之其余酒楼已经算是极宽敞了,但是也放不下这么多人,刑狱同知听得身后吵闹,就吩咐衙役们封了院门。好奇的百姓们无法,就效仿起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院子旁边的大树上,墙头儿上,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同一城住着,都是父老乡亲,只要他们不吵闹,衙役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很快,薛七掌柜这只赤裸裸的白猪,就在众人的惊呼中,被抬了出来放在了门口的木板上,仵作带了薄羊皮的手套开始查验尸体,可是他越查越是疑惑,最后那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待到同知大人问话,他就低声禀报道,「大人,这命案有些蹊跷啊。」
  刑狱同知姓姜,在灵风城任职也有四五年了,平日为人还算和善,听得仵作这般说,也没呵斥,就道,「仔细说说,有何蹊跷?」
  仵作就道,「大人,这薛掌柜脖子上的红痕,确实是旁边所插那把尖刀所割,但是刀痕极浅,根本不能致命,另外他身上也没有任何别的伤口,口鼻里也没有血迹,更不是被人下毒而死,属下……无能,实在找不到死因。」
  「咦,果然蹊跷,」姜大人也是犯了难,连死因都找不出来,如何断案,他想了想,就要衙役押了那艳娘和管事伙计过来,艳娘吓得最狠,哪里还会隐瞒半点儿,双手扯着身上挡羞的帐幔哆嗦个不停,姜大人和仵作问什么,她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痛快答什么,连薛掌柜昨晚在她身上折腾了三次都说了出来,直听的屋里众人暗笑不已。
  姜大人也是尴尬,干咳两声,又去问管事和小伙计,结果更是没有任何收获。
  这可着实难办了,姜大人聚了仵作和几个心腹衙役,低声商议着,要先拿出个说法,毕竟外面凌风城里的百姓可都在等着呢,总不至于让人家骂他们没本事吧。
  不提他们正商量着,单说外面门廊下,拄着佩刀闲话儿的两个衙役,平日跟随自家大人也来黄金楼吃过酒宴,自然见过薛七掌柜如何威风,此时他这般赤裸裸躺在木板上,让他们突然就生出人死灯灭,金银富贵半点儿带不走的感慨。
  其中一个,想了想,转身就进了厢房找了件青色的破衣,随手搭在薛掌柜腰间,替他挡了挡羞,另一人就道,「张老哥就是心肠好,连个死人……」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的指着老张身后,嘴唇狠命哆嗦着……
  老张见他如此惊恐模样,就觉脊背一凉,猛然回头看去,只见那原本死去多时的薛掌柜,不知何时居然坐了起来,正举着两只手臂伸懒腰!
  老张的脑子里立时空白一片,再也无法运转,双眼一翻就软倒了下去。
  院子四周的百姓们也是惊得张口结舌,各个连喘气都忘了,一时间小院里落针可闻,也不知这沉默持续了多久,人们猛然想起此时最应该做的事,轰然跳下各自栖身之处,鬼哭狼嚎着,拼命往外跑,「诈尸了,诈尸了,救命啊,救命啊!」
  原本这命案惊动的是半个灵风城,此时被大伙儿这般一喊叫,另外半个城池也都知道了,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惊恐无措的百姓,各家大户也都紧紧关了大门,下人们被逼着爬上门楼探看消息,生怕那僵尸何时就跳进自家院子……
  姜大人几个正在商议,要给薛掌柜下个纵欲过度而死的结论,突然听得外面轰然吵闹,就恼怒的推门出来,结果,正见那薛掌柜一脸疑惑的从案板上跳下来,见得他们,还很是惊奇的问道,「咦,姜大人今日怎么这般有空闲,一大早就上门来喝茶?」
  他说着就要上前给姜大人行礼,姜大人惊恐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嘶声喊着旁边的衙役,「拦住他!拦住他!」
  衙役们也是腿软,担又不敢抗命,哆嗦着拔出长刀,就要往薛七身上刺去,薛七吓得跳了起来,「姜大人,我是薛七啊,这是我们黄金楼,你怎么让人……」
  他这般跳脚喊着,突然就觉出身上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顿时傻眼了,他身上是光溜溜一片,半片布头儿都没有,那刚才跳动间打在他腿上的居然是……
  他惨叫一声,猛然用双手捂了胯间,恼羞成怒,「这是怎么回事?谁扒了我的衣服?是谁?」
  姜大人见他如此这般,先是说笑继而恼怒,也是起了疑心,僵尸,应该不至于这般鲜活吧?
  他惊疑不定的瞧了一眼旁边的仵作,示意他上前确认,仵作毕竟平日总是与死人打交道,这胆子还大一些,小步挪着出了屋门,先是双手合十,对着薛掌柜小声唠叨,「薛掌柜勿怪啊,我也是奉命行事,不是有意冒犯……」
  说着这话,他猛然伸出手摸了一把薛七的胳膊,停了一息,就赶紧收了回来,琢磨了半晌,好似真有一些温热之气,就再次去摸,这次确定了,惊喜喊道,「大人,是热的,是活人!」
  薛掌柜一把扯了那般破衣衫围在腰间,暴怒骂道,「我当然是活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大人得了这「活人」两字,就如同服下了定心丸,暗暗松了口气,迈步出来,说道,「原来是一场误会,薛掌柜有所不知,今早,你们铺子的管事和伙计来报案,说是你被杀害了,本官带人正在查验,寻找疑犯,没曾想,薛掌柜这又突然还魂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薛掌柜听得是目瞪口呆,他不过抱着艳娘睡了一觉的功夫,怎么就成了死人了?
  仵作生怕众人质疑他的手艺,连忙指了薛掌柜的脖子,说道,「薛掌柜怕是得罪什么人了吧,脖子上的刀痕可是做不得假的,好再那人没想真取掌柜性命,只划破一层浅皮。」
  薛掌柜的伸手去摸脖子,那先前结疤的刀痕,因为刚才那般挣扎,已经重新裂了开来,渗出些许血迹,他这一抹就沾到了手上,他立时惊恐的大喊起来,「快去请大夫来,快!」
  那管事和伙计想要将功折罪,立时撒腿如飞般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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