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到齐,差役将他们尽数押到台上跪下,有监刑官逐个验明身份,宣读了他们的罪行。
接着五位膀大腰粗的刽子手提着大刀上台,站在头一批行刑的五位犯人身边。
人群静寂无声,似乎都在等待时辰的到来。
伴随着一声高亢嘹亮的「时辰到」,萧砺一把捂住了杨萱双眼。
杨萱看不到刑台上的情景,却能听到人们兴奋激动的呼喊声,而浓重的血腥气很快弥散开来,飘扬在午门上空。
人们肆意而热切地讨论着哪个是孬种,被吓得尿了裤子,哪个又是好汉,刀架在脖子上还笑得出来。又讨论哪个刽子手的刀法好,手法利落。
没有人关心刑台上的犯人到底因何而死。
想起杨修文所说要为黎民百姓谋福,为社稷江山出力,杨萱心里一阵悲凉。
百姓们并不在意到底是谁登上皇位,统治江山,他们只想要安定平稳的生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亢奋的人群渐渐平静,人们满足地四散离开。
萧砺终于松开蒙住杨萱双眼的手,低声道:「待会儿我去把尸身装进棺椁里,你在路边等着,就别过去了。」
杨萱朝刑台望去,只看到鲜血顺着台边哗啦啦往下淌,很快融汇成一条溪流,不住地往外蔓延……
就跟梦中的景象一般无二。
杨萱深吸口气,只听身后有人道:「萱娘,你满意了?你亲眼看着你爹娘送死,你高兴了?」
杨萱猛地转身,看到穿着象牙白长衫的夏怀宁。
夏怀宁伸手指向萧砺,鄙夷地说:「萱娘,你攀附错了人,前世他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这一世却未必。你看他这模样,会是个好人?前两天我几次三番想找你,都被他拦住了……萱娘,我有办法救你爹娘,他们本不致于死!」
真是事后诸葛亮,专门雨后送伞。
人都不在了,他特地过来说这种话,岂不就是来添堵的?
杨萱冷冷地道:「你要是有心相救,早就救了,何必非得找到我?」
「因为我是为你而来,」夏怀宁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萱娘,上一世我们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现在我们又一同重生,合该延续前世的缘分……你且想想,这个世间唯你我两人窥得了先机,倘或我们携手,岂不比别人更多机会更多胜算?我又非愚笨之人,前世能考中探花,这世必然会更上层楼。萱娘,你跟了我,必然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不好?」
见他说得坦直,杨萱索性也打开窗子说亮话,「夏怀宁,你是真把我当傻子?前世我过的什么日子,你清楚我也清楚,前世我怎么死的,你不会心里没数吧?我即便再没脑子,也不可能傻乎乎地再凑到你家去……」
「萱娘,」夏怀宁打断她,「这一世不一样,我们不跟我娘一起住,我们另外置办宅院或者外放也行,只我们两个,然后生个跟瑞哥儿聪明伶俐的孩子,好不好?」
杨萱摇头,「不可能,夏怀宁,就算抛开前世的那些恩怨,也不可能。你太会算计了。」
夏怀宁怔了怔,面色变得铁青,唇角却慢慢绽出笑来,「我就是会算计又怎样?总有一天也会算计到你头上,要你跪着求我收了你。」
这个人,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说出这种无耻的话。
杨萱气极,怒道:「滚!」
夏怀宁笑意更浓,笃定地说:「萱娘,别说我没提醒你,不要把宝押在萧砺身上,我会把他的路一一堵死,让他当不成指挥使,甚至连个百户都当不上。你,早晚还是我的,不信,你走着瞧!」
「唰」一下甩开手中折扇,迈着方步离开。
杨萱看着他一摇三晃的背影,想骂人骂不出口,只恨恨地道:「待会让你摔个嘴啃泥才好。」话说完,瞧见萧砺已从行刑台上跳下,大步朝这边走来。
炽热的阳光照着他麦色的脸庞,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子不断地顺着脸颊往下淌,白色的护领处已有些洇湿。
鸦青色长袍的袍摆掖在腰间,上面沾了血,好几处暗红色的血痕。
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这狼狈淡化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凶狠戾气,而多了些寻常男人的笨拙。
原本,装殓尸身是该杨萱与杨桂分内的事情。
杨萱急步迎上前,掏出帕子道:「大人,擦把汗。」
先前萧砺的帕子被她擦了眼泪,这会儿掏出来是她自己的。
浅浅的湖色,左下角绣几片嫩绿的萱草叶。
萧砺摇摇头,抬臂用衣袖擦了,「寿衣换上了,杨太太一直不能合眼,你过去看看,然后就封棺。」
杨萱「嗯」一声,提了裙角跟着萧砺身后,小心地避开地上血渍,走上刑台。
刑台几乎被血染红了,有几家人也在装殓入棺,还有好几具没人收捡的尸体横在地上,身上衣衫被血液浸透,已经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人头则杂七杂八地堆在一处,脸面上血肉模糊,苍蝇嗡嗡地围着乱飞。
若非至亲之人,根本辨不明身份。
因为天热,刑台上已经散发出隐隐的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前世,夏太太不允她出门,她就未能及时前来装殓,直到两日后,才央求夏怀宁让杨修文等人进了棺椁。
她本还担心夏怀宁不认得自己的爹娘,可夏怀宁回去之后说一眼就看出来了。
想必那个时候,别人的尸身都被接走了,只有杨家人在,哪里还用得着辨认?
杨萱忍住心头悲凉,走到摆放杨家棺木的地方。
有个四十多岁穿青色袄子的婆子向杨萱招手,「姑娘,这边。」
杨萱走近前,探头去看。
辛氏在囚衣外面套了件碧色袄子,湖色罗裙,脖子处搭了条月白色帕子,掩住了伤口。
脸已经擦洗过,碎发也抿在脑后,显得整整齐齐的,相貌跟生前并无二致,唯独一双眼眸圆睁着,像有心愿未了。
杨萱盯着辛氏瞧了片刻,低低唤声,「娘」,顿一顿,续道:「我会好好的,也会照顾好弟弟,娘放心。」伸手将辛氏双目阖上。
两个伙计抬起棺盖扣上了。
有两辆骡子拉的板车在不远处等着。
伙计先将棺椁抬上头一辆车,萧砺则扶着杨萱上了第二辆车,递给她一件麻衣,自己也披上一件。
杨萱正想阻止他,可瞧见旁边尚有寿衣店的伙计在,遂闭口不言。
白马寺位于阜成门附近,离着有好一段距离。
头顶上,炎阳似火炙烤着她,而身边,挥之不散的血腥味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
杨萱只觉得肚子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忙将头探到外面,「哇」一声吐了。
萧砺忙招呼车夫停下车,将杨萱扶到阴凉处,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杨萱正要回答,刚开口又是一阵吐。
虽然只是吐了些口水,可总算舒服多了。
杨萱直起身子,有气无力地说:「没事,许是太晒了,走吧,接着赶路。」
萧砺看一眼车上等待着的伙计,又瞧一眼空寂无人的马路,低声道:「那你再忍会儿,还有一刻多钟就到了。」
搀扶着她上了板车,却是没松开,一直握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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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敛财 卷三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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