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阵子练习,杨萱已经找到了以前的感觉,可平常弹琴总是收着不敢露出真技艺,今天趁辛氏与杨修文等人都不在,正儿八经拿出本事来弹奏几曲。
她先弹了最近常练的《风入松》,再弹《佩兰》,最后是已经滚瓜烂熟的《流水》。
曲子的旋律刚刚响起,杨萱深吸口气,双眼微微阖上,左手按弦,右手自有主张地弹拨开来,而前世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闪现在脑海里——泼辣蛮横的夏太太、恬不知耻的夏怀宁、轻浮浅薄的夏怀茹,还有手指强劲有力堪比钳子的张嬷嬷。
琴声清越又带着无限的悲凉与哀伤,随风飘过院墙飘进了清梧院。
夏怀宁正与杨桐谈论明年的童生试,听到琴声,脸色立刻变了。
府学里的先生曾经告诉过他,琴跟字是相通的,世间没有两个人的字体一模一样,也没有两个人的琴声是一模一样。
有些人按弦重,有的按弦轻,有的用指腹按,有的用指侧按,发出来的琴声各自不同。
而且,即便是同样的曲子,个人理解不同,琴意也不一样。
夏怀宁听过好几人弹过《流水》,琴声要么空灵要么悠扬,只有一个人会弹出寂寥弹出忧伤。
那便是前世的杨萱。
是独自躲在屋里守孝的杨萱……
前世,杨萱经历过生离死别,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郁郁寡欢。
这一世,杨萱才刚十一,杨家还不曾灭门,她没有理由会这样的落寞孤苦。
除非……除非杨萱也是重活一世,带着前生的记忆。
夏怀宁强压下心头激荡,佯作无意地问杨桐,「谁在弹琴?师母还是师妹?」
「是二妹妹,母亲带大妹妹出门了,」杨桐凝神听了会儿琴声,笑道:「二妹妹苦苦练了好几天,琴艺果真大有长进,难怪你错认是母亲。」
夏怀宁道:「我听先生说,琴声通心语,我听着好像有悲苦之音,二姑娘最近遇到难处了?」
杨桐失笑,「没有的事儿,她这年纪能有什么为难之事,每天就只看看书写写字……可能是因为最近被禁足在家觉得烦闷。」
夏怀宁奇道:「为什么禁足?」
杨桐本就不太明白个中理由,且其中牵连到辛媛更没法跟夏怀宁说,便随意道:「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母亲将她拘在家里练练字。」
夏怀宁见套不出话,转而又道:「阿桐近些时候对我越发见外了,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寻了些新样子的纸笺,你竟是不肯收?」
说得是杨萱生辰,夏怀宁又让长福送来一匣子纸。
这次杨桐坚辞不受,也没有在杨萱面前提。
听夏怀宁提到此事,杨桐面色有些赧然,「我对纸笺并无多大兴趣,收了也是白放着。二妹妹那边,母亲说年纪已经大了,不能再随意收外人的东西。说起来只是纸笔,又过了明路,传出去却不好听。」
夏怀宁「哼」一声,「阿桐果然是将我当外人。」
杨桐忙道:「怎么会?若真当你是外人,也就不跟你说这些了,或者只管收了你的礼,弃之不用,然后随便还点笔墨等物回礼。」
夏怀宁笑一声,「好吧,你我两人本就不用作假,喜欢就是喜欢,不喜也不必勉强,往后我也不费心了。对了,我还有一句话问你,说出来阿桐千万别怪我唐突。」
杨桐奇怪地问:「什么话?」
夏怀宁道:「之前我在门口遇到过二姑娘一次,她待我极是冷淡,还有上次那个范诚也在,二姑娘也是爱答不理的,我是想知道她对我是否有所误会,还是说我当真得罪过她。她待别人应该不像待我那般冷淡吧。」
杨桐暗忖,杨萱对夏怀宁的确没有好印象,但又不便直言相告,便解释道:「二妹妹平常甚少出门,何曾见过别人,就算范三哥也只见过两回。我觉得可能是怀宁误会了,二妹妹身为女子,合该注意分寸恪守规矩。」
夏怀宁无言地笑了笑。
恰此时,琴身又起,却是另一首《佩兰》,曲名出自屈灵均的「纫秋兰以为佩」。
如果说,刚才那曲《流水》已让夏怀宁猜度到杨萱是转世再来,那么这首曲子使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他记得清楚,杨萱还因为兰草之事讥刺过他,也便是因此,才坚定了他科考举仕的信心。
前世杨萱对他就没有好声气,难怪这世仍旧漠视他。
可是不管怎样,他就是要定了她。
如果杨家能够允了亲事最好,他愿意三聘六礼地娶了她,将她捧在掌心里呵护着。
可若是杨家不答应……
夏怀宁唇角慢慢漾出一个浅笑,太子不是平安无事地回京了吗,再过两年启泰帝病重,太子就要监国。
太子监国不久,白鹤书院跟杨家相继出事。
杨萱就算重活一世又如何?
一个被困囿于内宅的小小女子,还能有本事力挽狂澜?
他则不然。
他已经搭上范直,又得太子青眼相待,他会好好利用这两年时间成为太子身边得力的人。
等到杨家人下狱,他再出面搭救,由不得杨萱不嫁给他。
夏怀宁打定主意,没多耽搁,跟杨桐闲话几句便告辞离开。
杨萱自是不知道夏怀宁今天休沐,也不知道他跑来跟杨桐说了半天闲话,更不知道夏怀宁对她势在必得的心思。
她吃过午饭略略消了会儿食,就躺在床上睡下了,正睡得迷糊,听到外面脚步声响,似是杨芷回来了。
杨萱索性不再睡,穿好衣裳去问问赴宴的情形。
谁知刚到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杨萱心头一惊,忙推门进去,果见杨芷正趴在床上哀哀抽泣,素纹端了盆清水,手足无措地等在旁边。
杨萱使个眼色让素纹出去,走到床前低声问道:「姐,怎么了?」
杨芷没吭声,仍是抱着枕头抽泣。
杨萱再问:「有人欺负姐了吗,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杨芷没好气地道:「我一个姨娘生的庶女,哪敢劳驾嫡出姑娘替我出气?」
杨萱听明白了,想必她在宴会上被人拿身份做了文章。
想一想,开口道:「姐何必跟那些人计较,肯定是她们看着姐漂亮稳住,别的地方压服不住,只能借这个说事儿。」
杨芷抽抽泣泣好半天,终于止住眼泪,杨萱要替她绞帕子,杨芷不让,自己矮身拧了手帕,胡乱地擦两把脸,低声道:「萱萱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针对你。」
杨萱笑道:「我知道,我这么听话懂事,姐当然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杨芷叹一声,「是我命不好,没有托生到正头太太肚子里,竟被个脑满肠肥的人看不起。」
却原来杨芷得了王姨娘教导,一门心思想巴结上有富贵亲戚的。
正好今天杨美也在,杨芷便主动过去跟她说话,谁知不等靠近,杨美已挺直了腰杆趾高气扬地说:「你就是杨学士家中那位庶女?」
杨芷听着别扭,可本着交好的心思不愿发作,便道:「是,不过因为幼时身体不好,一直跟在太太跟前长大。我今年十二,不知道该称呼你姐姐还是妹妹?」
杨美挑牲口一般上下打量她几眼,「不用跟我套近乎,我娘说了,庶女都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绝不会给我二哥娶个庶女回去。」
招商银行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娇娘敛财 卷二 第十六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豆豆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