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敛财 卷二 第十一章

  此时的杨芷正坐在西跨院炕边长吁短叹,「有些人真是命好,整天咋咋呼呼的没个正形,可架不住人家会投胎……辛媛那屋子得有我跟阿萱加起来那么大,大舅母说给她定了一水的花梨木嵌螺钿家具,单一张拔步床就将近百两银子。」
  「你是觉得生在姨娘肚子里亏了?」王姨娘正在做袜子,闻言抬头瞧一眼杨芷,低下头继续缝,「可你想想,外头还有大把人吃不上饭穿不上衣,过年的时候有件不打补丁的衣裳都高兴得蹦高。投胎是老天爷安排的,再怎么样也挣不过命,但嫁人却是我们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只要嫁得好,别说花梨木就是紫檀木也用得上。还有那些勋贵人家,宅子都分好几路,单是花园子就比咱们这三进宅子大……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杨芷胡乱揉搓着手中帕子,垂头丧气地说:「婚姻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里能说上话?以前相看那些人家也都是跟咱们家世相若的人家,并没有高门大户。我便是有本事也没有用武之地。」
  王姨娘将手中针线活儿放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杨芷,「这会儿知道着急了,早干什么了?先前我就让你催太太多出去走动,你死活不乐意。我跟你说,再往后出门的时候,先打听清楚都哪些人家,其中有没有能攀得上富贵门户的?见面后,多跟这样人家的姑娘往一起凑,等处得好了,说不定人家就下帖子请你。这不就有了机会?你说你去年白出去那么多趟,都结识了几个人?我记得有次还遇到过武定伯内侄媳妇的闺女,你怎么不知道热络些?」
  杨芷低头不语。
  那不是武定伯的内侄媳妇的闺女,而是武定伯儿媳妇的隔房伯娘的闺女。
  攀扯到武定伯身上已经拐了好几道弯了。
  那个姑娘也姓杨,叫杨美。
  不过人跟名字半点不相干,长得五大三粗不说,穿着满池娇的锦缎褙子,头上顶着大大小小好几样赤金首饰,能晃花人的眼。
  别的姑娘都不愿跟杨美站在一处,生怕沾了铜臭气。
  杨芷长在杨家,虽然也喜欢金子,可从小受辛氏和杨修文的熏陶,凡事以清雅精致为美,怎可能低声下气地往杨美跟前凑。
  可王姨娘说得也有道理,得主动跟别人交往才有可能认识到更多的人。
  杨芷下定决心倘或再出门赴宴,定然要好生跟辛氏打听仔细了。
  只是夏日酷暑,没人操办宴会。
  长日漫漫,终于过了中元节,过了中秋节,又过了杨萱生日。
  大舅母新宅院的家具摆设总算安置妥当,看着黄历挑出九月初六这个黄道吉日将东西搬了过去。
  辛氏带着几位孩子去温锅烧炕玩了一天,而大舅母专程叫了席面回请杨府全家又是一天,再然后大舅母又委托辛氏邀请了秦家、薛家等能说得上话的往家里玩了一天。
  大舅母有了能走动的人家,就算在京都安定下来。
  辛氏却累倒了,在家里歇了七八天才见好。
  这会儿已经到了十月。
  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太子终于有了好消息,据说他又带了数百人的精锐军队挺进中原,活捉了鞑靼部落首领苏哈木的三儿子苏布寒。
  现在已经班师回朝,不日将到达京都,在午门献俘。
  京都百姓群情振奋,他们打小儿就知道鞑靼人在边关骚扰万晋百姓,可是从来不知道鞑靼人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现在有了机会都想一睹苏不寒的真实面目。
  长安街两旁的酒楼茶馆临街二楼的房间,在短短半天就被订了出去。
  大舅母耐不住辛媛吵着想看热闹,也花银子订了一间,到了正日子那天,约了辛氏母女过去看热闹顺便吃午饭。
  跟上次状元游街一样,长安街两侧仍是人山人海,所不同的是,上次围观人群以大姑娘小媳妇居多,这次更多的是半大小子,还有些上了年纪的老汉和妇人也在其中。
  毋庸置疑,依旧有穿着长身罩甲的锦衣卫在路旁维持秩序。
  杨萱蓦地想起萧砺,从田庄回来约莫四个月了,她出过好几次门,可一次都没有碰见他。
  今天这种时刻,想必他也会在场。
  杨萱探着头,目光一寸寸搜寻过去,突然就凝在一道瘦长的背影上——靛蓝色的裋褐,暗红色罩甲,腰间别一柄长刀,刀柄上的络子都有些散开了。
  应该就是他吧?
  肯定就是他!
  杨萱呼吸骤然停了下,心却「怦怦」跳得厉害,那么急又那么乱,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口中蹦出来似的。
  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白净的圆脸。
  并不是萧砺!
  杨萱长长舒口气,一时竟分辨不出自己该是轻松还是失望,却有种淡淡的惆怅涌上心头。
  使得阳光灿烂的天气好像也黯淡了许多。
  杨萱默默端起茶盅,抿了口茶,百无聊赖地再度往下面瞧。
  就在街对面绸缎铺子门口站着一人,麦色肌肤,五官冷且硬没有半点表情,眸光阴郁而冷厉,好像别人欠了他银子似的。
  同样穿长身罩甲,可罩甲不是暗红色,而是暗金色。
  杨萱低低嘟哝一句,「明明在当差,不到前头约束行人,站到人家铺子跟前干什么?难道这个时候还有人进去买绸缎?」
  而心却不受控制般欢喜起来。
  目光紧紧地凝在他身上不愿移开。
  不过数息,萧砺已察觉有人正盯着他,猛然抬头,对上杨萱躲闪不及的视线,冷硬的脸庞刹那间柔和下来,唇角也微微翘起,绽出一抹浅浅的笑。
  极浅极浅,却是动人。
  杨萱蓦地想起在田庄那夜,临走前,他也曾有过这般短暂的笑容,说了句,「那么我该走哪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几个月,她不曾想起过他,可今日乍然相见,却觉得自己真的有些挂念他。
  她想跟他说句话,问问他到底走了西边的路还是走了东边的路。
  也问问他的伤好了没有。
  杨萱吸口气,站起身,对辛氏道:「娘,我出去一下。」
  辛氏只以为她是解手,点点头,嘱咐春桃,「仔细点,别冲撞了人……东西带齐备了没有?」
  春桃拎起旁边的包袱,「都带了」,见杨萱已走出门外,来不及多说,急步跟了上去。
  杨萱走到楼梯口便有些迟疑。
  大街上人那么多,而且大半是男子,她出来得匆忙,连帷帽都来不及戴,难道真的要这么大喇喇地挤过人群到对面找他吗?
  况且,辛氏跟大舅母就在楼上,垂眸就能瞧见她。
  她就是吃了豹子胆不敢这么做。
  杨萱一步步挪下去,走到一半停下步子,正要回头往上走,无意间瞧见酒楼门口,有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是萧砺。
  他竟然穿过大街过来了。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过来干什么?
  杨萱情不自禁地加快步子,不料脚下一个踉跄……
  杨萱情不自禁加快步子,不料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倒地,就见萧砺已急步上前,双手伸开做出搀扶的姿势。
  如果真的摔倒,那可不就单纯鼻子出血,没准鼻子就摔歪了。
  杨萱吓得脸色苍白,一把抓住旁边的木栏杆,稳住身形。
  萧砺柔声道:「你别急,我总会等着你。」
  杨萱有些心慌。
  他说等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不下来他也会等着,还是说他猜到了她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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