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敛财 卷一 第四章

  前世的夏家就在金鱼胡同往北不远的干鱼胡同,夏怀茹最喜欢吃福顺斋的点心,杨萱为了逢迎她,隔三差五会打发人去买。
  因是吃惯了,杨萱也慢慢适应起那里的口味。
  而鹿鸣书院位于黄华坊的水磨胡同,中间隔着不短的距离。
  大热天,杨桐怎么想起来去福顺斋?
  杨萱狐疑不已,而杨芷已经打开油纸包,问道:「大哥,里头是什么馅儿的?」
  杨桐答道:「裹着白芝麻的是绿豆沙,裹着黑芝麻的是红豆沙,听我同窗说还有种凉糕也不错,今儿去得晚已经卖完了,等下次买来尝尝。」
  杨萱知道凉糕,也是用糯米做的,馅料酸酸甜甜非常可口。等入秋之后,福顺斋还会做双色花卷双色馒头等家常面食,生意非常红火。
  正思量着,杨芷已将杨桐让进厅堂,吩咐素绢将四只糯米凉团摆在甜白瓷的碟子里…
  杨萱掂起一只绿豆沙的,小心地咬了口,弯起眉眼,「唔,真好吃。」顿一顿,又含混不清地问:「娘那边有了吗?」
  杨桐道:「我刚从正房过来,母亲留了两只红豆沙的,给父亲留了只绿豆沙的……你先吃,吃完再说话。」
  杨萱腮帮子鼓鼓的,默默地嚼了片刻,咽下去,笑问:「姐跟母亲都爱吃红豆沙,我喜欢绿豆沙,大哥爱吃什么的?」
  杨桐回答,「我不太喜欢甜食,更喜欢核仁酥百合酥。」
  素绢沏了茶来,杨萱喝两口漱去嘴里碎渣,又重新斟了半盏,浅浅喝一口笑道:「我吃了大哥的点心,回头给大哥绣个扇子套还礼,好不好?」
  杨桐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杨芷抿着嘴笑,「大哥应得痛快,到时候萱萱绣出来,大哥可一定得随身带着。」
  杨萱这才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自己才刚开始学针线,连张帕子都没绣平整过,又如何能大包大揽地给杨桐绣扇子套。
  可话已出口不能往回收,遂道:「我等练好了再绣,保准不让大哥丢人。」
  杨桐好脾气地道:「没事儿,绣得好不好都是萱萱的心意,我总是会带的。」
  杨萱得意地瞥一眼杨芷,「姐瞧不起我,哼,我肯定让你大吃一惊刮目相看。」
  杨芷乐不可支,「好,我等着。」
  前世,杨萱独居在田庄三年有余,每天除了看农妇们养鸡种菜,就是待在屋里或者绣花或者写字,还学过熏纸笺。
  绣只扇子套还不是小菜一碟?
  杨萱信心十足,可杨桐却沉声对杨芷道:「你是姐姐,理应帮着萱萱,怎么倒在旁边瞧热闹?」
  杨芷面色有些讪然。
  杨萱忙解围,「我不用姐帮忙,我自己能绣。等绣完扇子套再给姐绣张素绢帕子,再然后给弟弟做身小衣裳。」
  「好,好,」杨芷只是笑,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杨桐却耐心叮嘱,「扇子套我不等着用,这会儿天气热,等入秋凉快了再绣不迟。」
  可入秋之后,谁还会天天摇扇子?
  杨萱心知是杨桐的好意,甜甜地答应了。
  其实,杨桐算是杨萱的庶兄,他跟杨芷才是真正的一母同胞,都是王姨娘生的。
  辛氏十六岁与杨修文成亲,成亲三年都不见身上有动静。
  杨家人丁本就不兴旺,连着三代都是独苗儿,绝无可能在杨修文这辈断了根儿。
  辛归舟便写信让辛氏从陪嫁丫鬟中选一个伺候杨修文。辛氏思量许久,挑中了模样普通的撷芳,将她抬成姨娘。
  王姨娘自小伺候辛氏,跟着她识文断字,很有自知之明。
  论长相,辛氏比王姨娘貌美;论才学,辛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论身份,辛氏既是杨修文的正妻又是她的师妹,早在白鹤书院时就彼此有意,两人的情分绝非别人能比拟。
  王姨娘清楚明白自己的地位和情势,也就没有那些不安分的想法,白天她仍是在辛氏身边听使唤,夜里若是杨修文过来,她便用心侍候,要是杨修文不过来,也没有闹幺蛾子。
  许是佛祖见她本分,格外开恩,头一年王姨娘生下长子杨桐,过两年又生下杨芷。
  这期间,辛氏肚子仍是没有动静。
  辛氏寻思着自己八年不曾生养,恐怕往后也不一定能生,便跟杨修文商量着将杨桐记在自己名下,算作是杨家的嫡长子。
  谁知,刚写定族谱,祭拜完祖先,就查出辛氏有喜。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金秋时节,辛氏生下了杨萱。
  杨修文想辛氏既然能生闺女肯定就能生儿子,便没再往王姨娘屋里去,只一心一意守着辛氏。足足又过了八年,辛氏已经三十二岁,这才再次有孕。
  杨桐虽是王姨娘所出,但因从小养在辛氏身边,受辛氏教导,对两个妹妹并无偏倚,且念及杨萱岁数小,反而更纵容杨萱。
  在杨萱的记忆里,杨家素来和睦,唯一有过纷争的就是辛氏决定让她代替杨芷去冲喜那天。
  那天下着雨,王姨娘跪在正房院的青砖甬道上,头「咚咚」地磕在地上,「老爷,阿萱是您的闺女,阿芷也一样,都是老爷的骨肉,可夏家求的是阿芷,老爷不能不给阿芷活路。」
  杨桐撑着伞遮在王姨娘头顶低声劝,「姨娘回去吧,父亲也没法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萱萱总归比阿芷还小两岁。」
  风太大,伞根本撑不住,黄豆粒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往下落,瞬间打湿了王姨娘的袄子。
  王姨娘鬓发散乱神情狰狞,厉声喝道:「杨桐,我问你,你的心都偏到哪儿去了?」
  杨桐不答,索性收了伞,跟王姨娘一道淋在雨里……
  那时杨萱正值豆蔻年华,心里也曾暗暗憧憬过将来的生活。
  因被父母耳濡目染,她自小喜欢的便是像父亲或者兄长那般清俊儒雅文采斐然的男人,以后可以像扫雪烹茶琴瑟相和。
  对于这个从未谋面而且濒临亡故的夏怀远,她是百般不情愿,可她性子温顺乖巧,在杨修文的威严与辛氏的哀求下,仍是哭哭啼啼地上了花轿。
  回门那天,她抱怨过夏家的所作所为之后,辛氏交给她一只海棠木匣子,耐心叮嘱她,「夏家在京都根基浅,吃穿用度上未必能宽裕,你别太计较这些……女人家的嫁妆用不着贴补婆家,可你不能绫罗绸缎地穿着,却眼睁睁看着婆婆穿件大粗布褂子,总得尽尽孝心。尤其你家里还有个大姑姐,先用点心思把她笼络住,你婆婆那边就好说话了……退一万步来说,如果实在与夏家人合不来,你手里攥着这些银钱傍身,也不至于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
  匣子里是十几张银票,合起来将近两千两,更有金钗珠簪翡翠玛瑙等十几样首饰,被夏日阳光映着,璀璨夺目。
  杨萱吓了一跳。
  她的亲事虽然应得仓促,嫁妆却半点不少,满满当当四十八抬。
  杨家是诗礼之家,不曾购置铺面,家里除去祭田外,另有两处田庄,一处在大兴,约莫二百亩的良田,另一处是在真定,大概五百亩。
  辛氏都给她做了嫁妆,还另外给了八百两现银。
  这些财物足够她衣食无忧地度过此生,完全没有必要再搜刮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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