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马车上有人,是个男人的话那必然就是那位次辅大人了。
可是她为何不肯和她直说?竟让她在那位大人面前出此之丑,现在更是把她仍在这里不管不问。
她是她的堂妹,若马车上面的人真是那位次辅大人,他既然亲自送兰妱到庄子上,为何兰妱不肯引见自己,反把自己丢给下人?
他说,闲杂之事……兰娇的眼泪又流下来,只觉得又羞又辱。
她眼中含泪地瞪着兰妱的背影久不能动,钟婆子暗中捏了捏她的胳膊,兰娇心中翻江倒海却也只能妥协,终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跟着秋双去了后面「下人」坐的马车。
兰妱上了马车,给郑愈先略略行了一礼,再寻了玉肌膏递给了外面候着的阿早让她拿去后面马车给兰娇去搽,这才坐下看向郑愈。
她知道他是习武之人,耳力目力都非寻常人可比,刚刚外面的动静他定是都听见了,怕或是忍不了了或是为了给她解围才出言的。
兰妱对着他有些抱歉道:「大人,舍妹长居乡下,家中娇惯,行事有些鲁莽,还请大人勿要见怪。」
郑愈的目光先在她脸上看了一圈,才道:「我的确不喜我的马车上会有其他人的味道,你不觉得委屈即可。」
兰妱笑了笑,摇了摇头,她怎么会觉得委屈,关她什么事啊,她可不是那种会为别人的行为添加心理负担之人。因果,缘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和缘法。哪怕那个人是她堂妹,和她有亲缘关系,她也不会替她负责。
尽己应尽之力,却绝不背负世人施加之责,依从本心,这才是她的处事原则,也是她在任何情境下都能不怨不尤努力自取的根本。
不过,想到刚刚外面漫天的大雪和渐暗的天色,她柔声道:「大人,这里离庄子已经不远了,天色渐暗,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郑愈却当她是乍遇什么堂妹搅和这么一通,自己在这里令她尴尬,遂温和道:「不自在吗?」
兰妱忙摇头,虽有一点点赧色,但还是低声道:「并不会。只是外面风雪甚大,路上不好走,若是大人太晚回去,始终有些危险。那样,妾身今晚怕是会难以安心。」
想到那日他雪中带伤回来,再听他说西坪甘家追杀他几年之事,他虽说得轻巧,但她却听得惊心。
可却又不好邀请他去庄子上留宿。
原来是担心他。
他因为先前那管事无礼的目光而一直不悦的心情稍息,他也知道,她但凡出去,怕是那样的目光不会少,他总不能都把人家的眼睛给挖了。这种蠢蠢欲动的暴躁心情实在难以理喻。他终于再一次理解了为何东明大师非要说什么他天生戾气,大约这就是的。
他想着事看着兰妱一直不语,兰妱不知他这是何意,还在想着要不要再柔和点劝一劝他之时,却不想刚张嘴,他突然就伸手抚上了她的脖子,道:「难以安眠?那就早去早回吧。」
兰妱:……
她的脸难以克制地腾一下就烧了起来。
她真的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和清冷的语音里听出了些羞人的含义来。
一时梗住说不出话来。
其实兰妱头脑清晰,口齿亦可以很伶俐,她若要真想驳他的话还是手到拈来。只是她习惯了藏拙,没什么特别必要时向来都喜欢沉默着,或者现如今她和郑愈尚不熟,不愿触了他逆鳞,他喜怒无常的,谁知道自己哪一句会得罪了他,所以就更加不同他计较了。
只是……他的手还在自己脖子上,眼看着就快到了,后面马车上还有堂妹兰娇,兰妱实在不想再惹他。
她垂了眼,硬着头皮一脸认真道:「嗯,妾身过一两日就回。大人,不必太过不舍和牵挂。」
郑愈:……
果然他如兰妱预期的收回了手,之后再无「骚-扰」她。
不过郑愈打定了主意的事,兰妱怎么可能劝得动,最终他还是在过了小半个时辰,已经隐隐见到了不远处的留园庄之后,才下了马车带了云七和其他两个侍卫骑马离开,兰妱要下马车送他,他也没坚持,冻就冻点吧,也冻不出毛病来,她喜欢就好。
「大人。」
兰妱看他上马,见他就要离开,突然上前唤了他一声。
郑愈回头看她。
兰妱低声道:「大人路上小心,妾身,后日一早就会回家。」
郑愈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看她微仰着小脸,抿着唇,面上并无一丝笑容,大约是因为刚刚说那些话,带着一些羞赧,还有一些怕是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依恋。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在莲池亭的时候,或者在第一次从公主府回来的马车上之时,她看自己的表情,眼神,虽然好像很镇定,但其实眼底深处满满都是战战兢兢,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笑了一下,道:「好。」
然后转身策马离去。
兰妱目送着他离开,直至背影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一片大雪中,才转身回马车,却不想一转身竟看到了后面兰娇正掀了车帘往这边看着,目光不是看她,而是已经远远骑马离开的郑愈。
「夫人。」秋双上前唤道。
郑愈离开,秋双和阿早便都从那边马车上下了来服侍兰妱。
「嗯,你们过来和我一起坐吧。」兰妱收回目光,对两人道。
两人应下,一起上了马车,兰妱便问秋双兰娇的情况如何,今日这事又是怎么回事。
秋双平日里虽然沉默寡言,但相处时日不多,主仆两人之间已极默契,先前她跟秋双使过眼色,刚刚短短车程,她已经从兰娇和钟婆子那里将该打听的事情七七八八都摸了一遍了。
却是兰妱父亲前几日去给太傅府送庄子上出息的时候,禁不住兰二叔兰二婶的哀求,带了兰二叔一起去太傅府见了兰大老爷。兰大老爷见他们时竟是特意提起了兰娇,接着翌日兰老夫人就派人接了兰二婶和兰娇去太傅府作客,并留了她在太傅府住下,道是贵妃娘娘特地吩咐了,要留下兰娇,带她去宫里给贵妃娘娘请安。
昨日兰娇便入了宫,今日太傅府送她回来过年,道是年后还会接她回去,要请宫里的嬷嬷好生教导她一番。
后边马车上只剩下了钟嬷嬷和兰娇。
刚刚兰娇掀了帘子看郑愈的那副神情早就落在了郑嬷嬷眼中,她是个人精,兰娇又是个还不怎么会掩饰的丫头,哪里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她笑道:「外面都传闻郑次辅大人盛宠堂三姑娘,老奴原先还不信,今日见了,才知果然如此,说来堂三姑娘的婚事也是贵妃娘娘给精心挑的。贵妃娘娘说了,姑娘您容貌不比你堂姐差,性子又好,将来的婚事定是会比你堂姐还要强的。」
兰妱转头看钟嬷嬷,眼里有娇羞但也有忧惧。
她也并不是个傻子。
这段日子长房的大嫂平氏教导了她许多东西,说的就是勋贵世家豪门大户的规矩,内宅的残酷。虽然她慕虚荣爱富贵但却也已经知道豪门大宅不好进,她肯定也是只能做妾的,但像堂姐那样能嫁给一个年轻的大官,后院竟然无正妻无其他妾侍,嫁给他之后竟然还被请封了诰命夫人,简直好运到让人看见她就生恨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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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升职记 卷一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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