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咬着牙阖上眼,再睁开时,脸上竟现浓浓的痛意,他扶着桌案坐下,指着顾远萧道:「显儿死后,朕对你视如亲子,助你建功勋、兴侯府,甚至将禁军大权全交托给你,从未有过任何猜忌……」他痛心地摇头,又对着公主道:「还有瑶嘉,你从小到大,朕都宠你纵你,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你说,你们……你们就是如此回报朕的?」
公主见此皇帝哥哥如此,许多往事涌上心头,不知对该怨该恨还是该亲近感激,百般滋味交织,终是低头啜泣起来。
顾远萧脸上也露出些许愧疚,可很快又恢复肃然神色,郑重地举着锦盒站起,走到皇帝面前,恭敬地弯腰:「正因为臣对陛下敬重,才不想陛下一直背负着这个错误,也不想苏都督这样的大义之人,就此含冤与史书之中。还请陛下先看看这些证据,到时,再决定该不该治臣的罪。」
皇帝冷着脸一把接过锦盒,展开里面的纸卷细看,随即脸色数变,将锦盒重重一砸道:「周渊他竟敢,竟敢做这样的事!」
顾远萧低头道:「当年灵州之事,全是因为周太傅与燕王勾结,苏都督为了拖延三日,救灵州百姓,保新郡不被攻陷,才自愿背上污名赴死,请陛下明察,他并不是叛国的罪人,而是护国的英雄啊!」
见皇帝捏着那纸卷,面上阴晴不定,公主伏下身子抽泣着道:「还请皇兄看在少陵忠心为国,在世人面前还他一个清白吧。」
皇帝长叹口气站起,背过身望着龙椅上的牌匾,久久未曾开口。
顾远萧同公主互看一眼,心中都有些忐忑,他们虽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但自古上位者,代表的是赫赫天威,是绝不会低头的皇权。
皇帝究竟会不会为了苏少陵,为了公理与正义,承认自己当初犯的错。
事到如今,他们赌的不过是一个帝王的良心。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总算转回身,似是疲惫至极,但目光却灼灼地盯着顾远萧道:「你老实告诉朕,公主的那个孩子,是否还在人世?」
公主手指一抖,紧张地看向顾远萧,不知他会如何作答,毕竟稍有不慎,便是欺君重罪。
顾远萧似是犹豫一会儿,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
皇帝面色一沉正要发作,顾远萧已经抢先道:「当初陛下将那个孩子交给父亲,不就是为了让父亲完成当初的允诺吗?」
这下子不止是皇帝,连公主都听得怔住,忍不住问道:「什么允诺?」
顾远萧微微一笑,「当初父亲与苏都督本为挚交,曾相互交换过信物,定下契约,两家女儿要结为秦晋之好。当初公主产女,陛下生怕这个孩子会受株连,便瞒着公主将那孩子交给父亲,就是希望他念在这姻亲关系,能善待那个孩子。虽然陛下没有明说,父亲却已经明白,所以将她换了身份,改换名姓养在侯府里,对外虽是称兄妹,可侯府上下都是将她当作臣的妻子来对待,只等着有一日苏都督平冤昭雪,便堂堂正正娶她过门。」
这一番话说完,皇帝面色阴沉看不出喜怒,公主却是瞪大了眼,未想到他竟能想到如此无懈可击的对策。
若是苏少陵真是含冤枉死的,当初暗中下令赐死他的后人,就是皇帝身上最大的污点,他的自尊绝不会允许自己被妹妹如此轻视怨恨,可顾远萧这番话却轻飘飘化解了皇帝身上的罪孽,将这个孩子变成了他对当年之事的救赎。
而皇帝如果执意要掩下这个错误,他要处置的人实在太多,包括他的骨肉至亲,包括整座侯府,包括这个无辜的孩子,还需顾忌到顾远萧和魏敬亭手上的兵权,他想了许久,终是长吐出一口气,再站起时,已经恢复帝王威严,正色凛然道:「太傅周渊通敌燕国,谋害忠臣良将,是当年灵州城沦陷、苏都督含辱牺牲的罪魁元凶。还有,朕会出一道罪己诏,向天下昭告此案的真相,将苏少陵以五军都督的身份厚葬,恢复他的府邸并加封忠义侯,他的后人和族人都将受其爵位荫庇。」
虽然已经猜到这个结果,可听见皇帝金口玉言,终于承认了苏少陵的冤屈,公主用颤抖的手捂着嘴,边哭边笑,转眼就泣不成声。
她在心里默默喊道:少陵你听到了吗,你的牺牲并没有白费,大越子民会明白你为他们做的一切,还有,咱们的女儿可以回家了!
顾远萧也是握紧拳满脸感慨,为了这一刻,他们付出了太多,等的太久,所幸这世上的天理公义,永远能战胜皇权和私欲,他们并没有赌错。
于是他撩袍跪地,恭敬地喊道:「吾皇圣明!」
当顾远萧走出宫殿时,才发觉自己的里衣几乎全被湿透。
他朝着宫墙的方向抬起头来,方才刚下了一阵雨,天空是碧润色的,云层下泛起道道金光,那是雨后即将现出的彩虹。
顾远萧未上软轿,只沿着宫墙缓缓而行,雨后的空气湿润清透,还夹杂着不知何处而来的草木花香,他望着脚下跨过的一道道壁影,只觉得浑身轻松畅快,一颗心也无比的疏朗开阔,快走两步越过两旁的宫人,终于大笑了出来。
这条宫道并不短,他想起家中还有人等候,便加快了步子不停往前走,谁知刚出华清门,就看见信王一身紫衣玉带,长身站在那处。
信王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折扇摇摇、衣袂翩翩,可唯有顾远萧能看出他外表下隐藏起的阴郁,余光瞥向两边的守卫,笑了笑道:「王爷要去何处,不如让我载你一乘?」
信王将折扇一收,眯眼笑道:「那敢情好,多谢云霆了。」
两人于是相携上车,可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彼此的笑意都不达眼底,只是浮在面上,其下是看不清的暗涌之色。
到了马车里,信王用骨瓷扇柄一挑车帘,似是随口地问道:「云霆今日看来春风满面,可是有什么喜事啊?」
顾远萧垂眸拢袖而坐,闻言嘴角微微翘起,道:「确实是有一桩喜事,是侯府的喜事,也是公主府的喜事。」他眼角一挑,又道:「等到喜宴时,还要请王爷赏脸出席才是。」
信王把玩着扇柄上的玉坠,眸色沉沉地道:「看来云霆已经是胸有成竹了,也不在乎,可能付出的后果。」
顾远萧默默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开口道:「王爷,看在你我知交一场,我便开诚布公地问一句:这件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信王总算转眸看着他,随即往后一靠,挑起嘴角道:「双华的身世,你连我都不愿透露分毫,却刻意将她往公主面前送,再加上那次我在她面前提起苏少陵时,你如此紧张的模样,若是我还猜不出端倪,实在是枉做了你这么多年的兄弟。」
「所以你明知我对她的心,也执意要同我争她?」
信王嗤笑一声:「自然不是。」他顿了顿,面容覆上几分深沉:「开始是,后来便不是了。」
顾远萧微微倾身,冷声道:「我不管你是真情也好假意也好,今日之后,她便一世都是我顾家的人,还请王爷牢记这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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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养女 卷三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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