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养女 卷三 第十章

  邹氏对女儿这种转变,说不上是好或不好,不过冯府昨日找了官媒上门,算是把双娥的婚事给定下了,这让她心情十分明媚,看什么都像加了层柔光,明晃晃、亮堂堂的,于是将那颗蜜枣放进嘴里,笑眯眯道:「那是自然,家和万事兴啊。」
  老夫人了了这些年的心事,招手让那弹琴的姑娘下去休息,然后颇有些惋惜道:「可惜今日没请到的听梅舫的苏宛姑娘,据说她那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当世无人能及,连皇后都曾找她进宫为太后奏曲。难得碰上她的梅轩舫也在湖上,偏没法将她请过来。」
  秦氏眼珠一转,压低声道:「据说是她那听梅舫里,现在正坐着一位大人物呢。」
  她手往天上指,另两人立即就了然,京城里早有传言,太子和这位苏宛姑娘有些不清不楚,时常出入她的画舫,她们多少也有些耳闻。
  看来今日恰逢七夕,太子也是有心,特意出宫来陪这位姑娘过节了。
  当着晚辈的面,老夫人也不好和媳妇多八卦太子的轶事,三个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便藏着笑继续吃着蜜饯。
  另一边,顾熏儿看两位堂姐帮她将十指指甲都染成桃红色,兴奋地举着手「哇哇」大叫,顾双娥翻了个白眼:「熏儿你都十岁了,怎么还这般没规矩,哪像我们长宁侯府的小姐。」
  顾双华边拿扇子帮堂妹扇干将指甲上的汁液,边笑着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朝她抛过去一个眼神,顾熏儿立即明了,笑眯眯地对大堂姐道:「往后我要多向堂姐学学,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咱们家双娥姐姐可是贵女里知书识礼的表率。」
  顾双娥骄傲地笑起来,捞起颗蜜枣塞进她嘴里道:「小嘴儿这么甜,往后我再多教你几个染指甲的方子。」
  顾熏儿和顾双华相视一笑,偷偷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正是一派温馨热闹之时,突地有一艘小船从湖心靠过来,然后便有丫鬟进来禀报:「听梅舫的苏姑娘派了人过来,说请三小姐上船一叙。」
  侯府女眷互看一眼,都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顾双华更是一脸懵懂,她算是听过几次苏宛姑娘的名号,可根本不认识她。老夫人想了想,沉下面容问道:「来人现在何处?」
  丫鬟回道:「就在旁边的小船上。」
  老夫人站起让丫鬟领着去看,等回来时面色更沉,看着顾双华道:「来的是一名内侍。」
  顾双华倏地站起,本能地紧张起来,屋里其他人也都明白过来,若真是那位苏宛姑娘来请,自然不会动用到内侍,让她过去的人,只能是太子。
  想到此处,顾双华不敢怠慢,赶紧整理了下衣裙走到船舷上,宝琴正想跟她一起过去,那内侍却皮笑肉不笑地道:「请三小姐一人登船。」
  顾双华只得按了按宝琴的手,提着裙摆走上了小船,木桨拨动水浪,很快就将她载到了听梅舫旁。
  上了画舫,内侍在前带路,将她引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前,顾双华拂去衣袖上的水气,微微倾身,就听见自房内传来铮铮的琵琶声。
  内侍通传后弓腰推开房门,顾双华低着头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太子歪靠在锦垫上,天气已经入了伏,可他还是穿着厚厚的绸衣,两手拢在衣袖里,目光直直盯着面前正专心弹奏琵琶曲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十分美艳,丹凤眼,瓜子脸,可眉心总像蹙着愁云,颦颦弱弱的模样,和常带着几分病气的太子,倒是有些般配。
  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太子右手边竟还坐着信王,见她神情忐忑地行完礼,便站起将她领到坐上,靠在她耳边笑笑道:「本王在这里,无需害怕。」
  太子这时才将目光偏过来,淡淡垂下眼眸,原本正在专心弹奏的苏宛便适时地收了音,然后她抬眸冲顾双华笑了笑,便抱着琵琶去了内室。
  这下顾双华更紧张了,尤其这房里门窗紧闭,四周又闷又热,她热的额上不断落下汗来,却不敢去擦,太子察觉出她的窘迫,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的病不能见风,三小姐若是不惯,也只能委屈你一会儿了。」
  顾双华赶忙摇头,这时,旁边的信王往她手里塞进一块冰凉的玉佩,小声道:「拿着就不热了。」
  那玉佩是寒玉所制,拿在手心果然冰凉透润,驱散了许多燥热,于是朝信王感激地笑了笑。
  太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两人,随即换了个姿势道:「三小姐是不是想问,孤唤你来是为了什么?」
  顾双华一听又凛起心神,只听太子继续道:「我也不想同你绕弯子,有一件案子,是长宁侯督大理寺办的,所查的苏州刺史,正好是孤王老师周太傅的独子。这些年来,周太傅对孤王教导有方,对父皇忠心耿耿,如今只想为独子求情,留下他一条命。可你那哥哥冥顽不灵,半点也不愿通融,孤王实在没法子,只得将三小姐请来,看能不能卖孤王这个面子。」
  顾双华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弯腰恭敬道:「这些朝廷大事,双华完全不懂,更不可能插手兄长的决策,太子殿下太过抬举,双华实在惶恐。」
  太子轻笑一声,随即冷下面容,厉声道:「莫要以为你们长宁侯府如今正是得势,就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就算你兄长不懂,你是方仲离亲教出来的,你应该明白。」
  顾双华手指一抖,这是要将忤逆上意的帽子扣下来了,连忙跪下道:「兄长曾说过,他这一生惟愿尽臣子本分,为上谕披肝沥胆、鞠躬尽瘁,侯府上下对陛下、对殿下,更是不敢有半点不敬。」
  这句臣子本分让太子面色稍缓,可还是用阴鸷目光盯着她,倾身过去道:「那你告诉孤王,孤王亲自请你上船,让你帮我办成这件事,你是应,还是不应?」
  顾双华紧张得连里衣都湿透,可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应下,不然就是为哥哥惹上了大麻烦,但是太子如此强硬,自己若当面拒绝,也是个大不敬之罪,于是抿着唇不发一言,两相对峙间,信王站起挡在她身前,笑着道:「小姑娘家家的,殿下莫要吓着她了。」
  太子盯着他,面容渐渐缓和下来,摇头叹气道:「是啊,孤王随口说说,看她吓得脸都白了。」
  顾双华自然知道太子并不是随口说说,可还是顺着话接道:「双华见识浅薄,望殿下见谅。」
  信王松了口气,转身想扶她起来,却听见太子又阴阴说了一句:「若是孤王说,把你囚禁在这里,等长宁侯什么时候答应了再放人,你得吓成什么样啊。」
  顾双华听得全身僵住,却还是冷静站起,挂起轻松笑容道:「殿下自然不会,哥哥常对我说,太子殿下同陛下一样,待民宽德仁厚,有储君如此,是大越福祉。」
  太子盯着她面色数变,终是淡淡一笑,朝她挥手道:「你倒是聪明,放心,孤不会做这种自损脸面的事。」他连吓带哄也没达到目的,心里十分憋闷,懒懒往那边一扫道:「既然上了船,就让信王陪你四处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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