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萧想了想,道:「那就将他也请来,为三妹唱一场堂会,顺道宴客听戏。」
顾双华有些受宠若惊,她既不是生辰又不出阁,无端端干嘛要请人来为她办一场戏,还是这么大的角儿,于是提醒道:「可周老板唱完今天就要回江宁了。」
顾远萧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淡淡一笑道:「我妹妹想听他唱,他自然就得来唱。」
他将茶送到嘴边,轻吹着上面的茶沫,道:「咱们也得好好准备,等着做一场好戏。」
长宁侯府要宴客,还请了昆曲名角周秋云来登台唱《游园惊梦》,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那些没收到请帖的,各个扼腕叹息,出门见人都觉得面上无光。
当天下午,侯府正院里挤挤摆了好几桌桌,凡是京城的官宦侯爵,均被请到坐上席。
偌大的宅院里掌灯披彩,举目望去皆是锦衣华服、衣香鬓影,贵人们见了面寒暄一番,肚子里搜刮不出其他的说辞,便忍不住议论起此行的目的。
向来喜清静不爱交际的长宁侯,为何会想着在自己府里办这么场筵席?
刑部孟侍郎眯着眼,身子往前倾道:「来送请柬的人说了,这宴席是为了三小姐而办,连周秋云周老板都亲自请过来唱《游园惊梦》,排场可真不小。」
在座之人有年纪轻的,一听见三小姐的名讳,各个露出暧昧表情,别有意味地互看一眼。甚至有人琢磨着,莫非是长宁侯看着三小姐最近的声名太差,想趁今晚筵席,给她寻一门夫婿,赶紧嫁出府去。
另一头,寇玉珠全家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她坐在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旁边,竖着耳朵听旁人议论三小姐,剥了颗荔枝放进嘴里,眉间隐隐有得意之色。
寇玉郎咂摸完杯子里的酒,将头凑到妹妹旁边,问道:「听说这位三表妹长得十分妩媚勾人,也不知是何等天香绝色,能惹得郑玄管不住自己,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丑事。」
寇玉珠白了他一眼:「长得美又如何,还不是红颜祸水,哥哥你可别惦记了,看看郑公子如今的下场,还不够你引以为戒的。」
宼玉郎笑得颇有几分淫邪,手指点着桌案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寇玉珠十分鄙夷地瞪了他一眼,想着自家哥哥如此没出息,而那个样样优秀的表哥又是如此高不可攀,便觉得胸口一阵发堵发闷。
这时戏台上大幕拉开,曲笛伴着响鼓奏起,周秋云款款而出,一亮相、一拧腰,唱起一出《游园惊梦》。
这是他的拿手唱段,唱的细腻婉转、入情入心,座下叫好声不断,可连着唱了两段,许多人心里便犯了嘀咕,侯府里除了邹夫人以主母姿态在招呼宾客,真正的主角却一直不登场。
这时,周秋云行云流水地唱完,长身而立,又对着西南方行了个谢礼。众人这才发现,侯府的几位小姐被安排坐在离宴席不远处的亭子里,亭外挂着一道垂帘,显得十分神秘。
于是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不是要招亲嘛?怎么连三小姐的面都看不着。
而在廊亭里,顾熏儿听戏听得十分起劲,也学着外面的人取下手腕上的镶宝石银镯直接抛了过去,顾双华笑着喂堂妹吃了块糕点,又看向始终自顾自坐着的二姐,还是不明白哥哥大张旗鼓办这一场,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哥哥只让她好好看戏,说用不了多久,保准让她满意。
这时丝弦声渐收,周秋云向众人谢座,然后便退场走了下去。
台上又上了京剧角儿,锣鼓声起,演起一出《三岔口》,正打的虎虎生风,引座下叫好声一片,其中一名武生突然站定,声音高亢洪亮,眦着目大喝一声:「把人押上来,向三小姐请罪!」
众人都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喝给震到,都没明白这唱的是哪出。然后惊讶地看着,台上武生竟从台幕后押出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出来。
那女人一身丫鬟打扮,脸上红红黑黑混成一团,像涂了京剧油彩似的,仔细看才能发觉,那是哭得妆都糊了。
她被押到台中央,缩着脖子往左右看去,牙齿不自己地打着颤,然后朝着顾双华所在的方向跪下,哭喊道:「三小姐,是东珠错了,是东珠该死,您就看来我这些年尽心伺候的份儿上,原谅东珠吧。」
顾双华彻底吃了一惊,忙站起去看,跪在中间的,不就是那收了郑玄的银子出卖她,然后又跑得不知所踪的丫鬟东珠。
她还未明白怎么回事,院门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不少人站起热情地招呼道:「侯爷,你总算来了。」
顾远萧紫袍玉冠,走在一群勋贵王侯中仍是气度卓绝,在而在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两个人,众人定睛一看便吃了一惊,竟是严国公和流言里毁了三小姐清白的长子郑玄。
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顾双华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顾远萧撩袍入座,瞥了眼台上跪地痛哭的东珠,声音不大却饱含威慑:「今天来的贵客不少,你对他们说说看,罪在哪里?」
东珠吓得哭声都被憋在喉咙里,恐惧地伏地发抖,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东珠不该贪财,被奸人收买,对外面散布三小姐被人掳走一晚的谎话。全怪奴婢毁了三小姐清誉,东珠万死莫辞。」
顾远萧眯起眼,将茶杯重重放下,道:「本侯知道,最近京城有些传言,是关于我家妹妹的。而且句句诛心,不堪入耳!今日本侯就将严国公和长公子请来,当着大家的面,好好来问一问,究竟是不是有这回事?」
老国公满脸怒容,将桌案一拍道:「简直无稽之谈,我国公府世代忠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污糟之事!」
郑玄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的纸皮傀儡,虚虚蔫蔫地站在那里,这时才仿佛被注了点儿阳气,抬头愤愤道:「郑某虽然无甚声名可言,可也不是能被人随意编排的。我也想问一问,我不过是出府养病,究竟是谁这么恶毒,竟给我按上如此罪名!」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寇玉珠低头坐在位上,不知为何双手发麻,心跳快的要命,她抹了抹额上了汗,正想趁乱站起偷偷溜走,突然听见顾远萧大喝一声:「东珠,你来告诉他们,究竟是谁塞了银子教你诬陷三小姐的!」
东珠抹了抹眼泪,倏地站起,伸手往寇玉珠身上一指大喊道:「就是寇家的表小姐让奴婢这么做的!」
寇玉珠吓得脸都白了,指甲掐着虎口,尖声道:「你莫要血口诬人,我何时指使你了!」
东珠一咬唇,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痛快:「这个月初四,表小姐到府里来做客,然后偷偷给我塞了一袋银子,说她看不惯三小姐总是装模作样,想给她一点教训。她还说我是三小姐房里的人,传出去的话必定不会有人怀疑。」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寇玉珠,晋国公满脸羞臊地捏着拳,站起冲她大喝:「玉珠,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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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养女 卷一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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