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信王说唱就唱,无需西皮二黄,张口就是一段《贵妃醉酒》: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广寒宫。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
他不但唱,还唱的是旦角,煞有介事地尖着嗓子,唱的荒腔走板,却不妨碍他勾着小指,朝座儿抛媚眼。
顾双华瞪着眼灌了半杯酒下去,这时头晕脑胀,胆子却变大,实在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
信王见佳人开心,唱的越发起劲,将桌案如锣鼓般敲得当当作响。两人都未发觉,背后的纱帘上,正投下一个高大的黑影……
顾双华陪信王胡闹一阵,手里的酒杯可是真空了,这时候她开始觉得自己玩的有点过了,渐渐清醒过来时,便觉得四肢发软,胃也翻腾,生怕在信王面前失礼,忙站起道:「王爷,双华先告退一会儿。」
她匆匆绕到屋外的一个角落,面对着粼粼湖水,抱膝蹲着压抑着胃里的不适,冷汗流了一阵,才总算恢复些清明。
抬起头,发现今晚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这里没有挂灯笼,四周都是黑茫茫一片,而隔岸却是飞花流云,繁华人世。
许是因为方才喝得那杯酒,她突然觉得鼻子一阵发酸,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眼前一切,不正是她从小所在的处境,不知来处,不知去处,如这湖中孤岛,远远隔着热闹,注定漂泊无依。
她抱紧膝盖,肩头微微耸动,然后低头抹了把眼泪,突然听见身后有响动,吓得猛地一个激灵,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地方十分僻静,只有他们方才那间厢房才能通过来。
四周太黑,她看不清来人的脸,身形也是恍惚难辨,可哥哥既然还在内间沉睡,想必就是信王来喊她回去。
忙吸了吸鼻子站起,正要喊一声王爷,那人却大步上前,手臂霸道地揽上她的腰,将她抵在背后墙壁上,低头压上她的唇。
那张唇滚烫湿润,好像还微微发着颤,柔柔压着她的,小心翼翼地摩挲、吸吮,粗重的鼻息与她混在一处,在夜色中开出一片绮靡。
顾双华像被抽了魂儿的布偶,呆了、傻了,整个背脊都窜着麻意,直到那人身上浓浓的酒味冲进鼻翼,才勉强拾回不知流落何方的魂儿,努力将那人推开一些,颤声道:「王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记得方才曾撞见信王和一个婢女亲热调笑,可能是现在喝的多了些,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婢女。
这是她在混乱中唯一能想出的解释。
她喊出这句话,便感觉钳住她腰肢的大掌一抖,然后那人放开她,热切变成冷硬,转身大步往回走去。
顾双华大口喘着气,脸红心跳地抚着唇上残留的热意,仿佛做了一个飘渺的梦。
可正是这梦,为方才凄楚孤寂的心境,平添了一层旖旎的暖意。
马车里,顾双华陷入那段回忆,时而痴时而叹,时而脸颊微微泛红。
顾远萧默默看着,觉得一颗心如同落入满是尖锐砂石的山堆,多等一刻,便多翻滚一圈,直至血肉模糊,再也辨不清是痛是酸。
他死死握拳,强忍住不去掰她的下巴,他想让那双含情带怯的眼眸看见的是他,只能看着他。
顾双华渐渐从那个亲吻中回神,然后才发觉车内的气氛好像不太对,抬头看见哥哥的脸,突然想起他方才问的问题,吓得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啊。」
顾远萧定定看她,目光中仿佛含了千重山、万重水,然后倾身靠过去,一字一句问:「你可敢向我赌誓,对信王绝无任何绮念。」
顾双华被他看得更是惊慌,缩着脖子,把下巴压得快戳到胸口,竟是久久不敢回他。
顾远萧咬着牙闭目,嘴边肌肉微微抖着,然后深吸口气,偏头不再看她,过了许久,才淡淡吐出两个字:「罢了。」
他等了她这么多年,等她长大,等她回归,为她披荆斩棘、默默守护,眼看着她从稚嫩青果儿长出向阳而生的茂盛花叶。
可她心里等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顾双华耷拉着脑袋,偷偷朝哥哥瞥一眼,发现他满脸的疲惫与失望,似是看都不愿再看自己一眼,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想哭。
自那晚之后,她每次见到信王都要忐忑许久,可信王却永远是那样半真半假地同她调笑,好像那晚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以信王的性子,想必也只把那个亲吻,当作了酒后无伤大雅的消遣,连人也分不清,转眼也就忘了。
所以,是自己让哥哥失望了吧,明知信王是那样的人,可她还是忍不住会想着他,想起那天晚上的水声脉脉,月落无痕。
马车就在这一片静默中停下,顾远萧一把撩开车帘下了车,顾双华急忙跟着跳下去,可她的步子根本追不上哥哥。
顾远萧大步走到门前,被守门的小厮围着寒暄一番,他偏头向他们问了几句琐事,却一次也没有回头望过。
顾双华呆呆望着哥哥的背影,突然有种恐惧冒出来:也许这一次,不管她怎么喊,哥哥也不会等她了。
待回到房里,她摸了摸被寒露染湿的鬓发,只觉得手心一片冰凉。
偏这时宝琴还端着盆热水进来,口里不住地念叨:「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侯爷知道你没从公主府回来,不知道急成啥样了。他连晚膳都没用,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出去找,后来在公主的车夫那里打听到了,赶忙又亲自出去找你……」
顾双华仰起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线微微发抖:「你别说了,我难受。」
宝琴低头撞见小姐通红的眼,吓得帕子都快掉了,忙将帕子浸了热水拧干,帮小姐盖住眼轻揉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侯爷教训了。其实奴婢看得出,在这府里,侯爷最紧张的就是你,今晚他担心着急,说话重了些也是正常,到明日就好了,哪有当哥哥的一直怪妹妹的。」
顾双华把脸埋在热帕子里,猛吸了下鼻子,不住地安慰自己:是啊,到明日就好了,明日再好好去找哥哥认个错,他总不能一直不理自己。
可这点儿微弱的期盼,很快就在第二天化做了泡影。
顾远萧开始整日都不在府里呆,从早到晚,根本见不到人影。
顾双华被逼急了,干脆就站在他房门前等,可好不容易守到哥哥回来,他也只是淡淡瞥她一眼,然后边往里走边道:「太晚了,回去吧。」
顾双华扁了扁嘴,攒了好几天的勇气就这么彻底被击碎。她从不知道哥哥还有这么冷的一面,仿佛遥遥站在触不到的彼端,连吐出来的字句,都裹着层厚厚的寒霜。
她原本就不是积极的性子,只是被哥哥宠着渐渐敢露出本性,这下子,仿佛失了庇护的雏鸟,又重新缩回自己的羽翼,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这份消沉连老夫人都看出来了,在某次顾双华帮她梳头时,拍着她的手问:「你最近有心事?」
顾双华懒懒握着手里的篦子,低声道:「没有,只是有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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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养女 卷一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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