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崔翔安终於开了口,声音里有深深的无奈,「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二小姐守口如瓶。」
书宁欣然点头,「崔城主放心,我不是多嘴饶舌之人。不过—— 」她顿了顿,还是老实交代道:「关於崔大小姐的事,我昨儿已说与了仁贞太后和陛下听。不过你放心,他们断然不会传出去。」
崔翔安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不悦地白了书宁一眼,咬咬牙,终於继续道:「正如二小姐所猜想的那样,我姊姊并未过世。五年前,她为奸人所害身受重伤,一觉睡下去便再也没有醒来,我寻遍了大周名医,试遍了所有法子,却始终唤不醒她。
「外头都传说我姊姊是被刺客所杀,但我总觉有异,甚至怀疑是她身边亲近之人动的手。她被害之後,南州城谣言四起,政局不稳,为稳定时局,且避免阿姊再次被害,我便放出消息说她已遇刺身亡。」
书宁面色越发地凝重,脑子里却想起了当日一心道长的话,他说她是一缕生魂,那会儿书宁还当他在诓骗自己,而今看来,确实如此。只不过,既然她并未过世,为何魂魄会在皇宫飘荡,一待就是数年?
「那……怎麽又来了乌岗?」书宁不解地小声问。
崔翔安的脸上顿时显出忿忿之色,怒道:「都是周子翎巧言令色,说既然寻遍了名医也无法救活我阿姊,不如另辟蹊径。也不知他从何处寻来两个巫师,仔细看过了,诓骗我说我阿姊并非伤重所致的昏迷不醒,而是被人下了降头,魂魄被驱,需寻得高明厉害的法师招魂才能救她。我一时迷了心窍,竟信了他的话,由着他把我阿姊弄到京城,结果那麽长的时间过去,竟是半点进展也没有。京城里能人辈出,若真要寻个法师哪里会寻不到,他分明是找藉口把我阿姊诓骗走。」
书宁总算听出了些头绪,难怪周子翎总是到处寻找一心道长,可为何一心道长偏偏要躲着他?
「所以,崔城主此次来京是为了接崔大小姐回南州?」
崔翔安微微颔首,面上隐隐露出讥讽之色,「不然呢?难不成我还真为了给蒋明枚送亲做出这麽大的阵仗来 周子翎都要成亲了,自然不能再霸占着我阿姊不放。」
真是个孩子啊!虽然样子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看起来已是个成熟稳重的大男人,可是—— 书宁看着他,目光越发地温柔,过了好久才微微叹了口气,小声道:「其实,当初严柠是你弄来的吧。」
崔翔安闻言眉目一拧,身上的寒意越发明显,但很快他又发现自己拿面前的书宁没有丝毫办法,他皱了皱眉,摸了摸下巴,一脸好奇地问:「甯小姐是怎麽猜到的?」他竟然就这麽承认了,说完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事实上,从他今儿进门开始,他就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面前的小姑娘明明不过十五六岁,还生得一副未长开的稚嫩小圆脸,说话行事却干练大方,从始至终都掌控着屋里的气氛,竟隐隐把他给压制下去。
这让崔翔安觉得有些郁闷和气恼,他自以为已经够沉着冷静,偏偏今儿却一直被书宁牵着鼻子走,甚至还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许多对他而言简直是要命的秘密。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书宁笑意盎然地看他,眉目间一片温和,并无咄咄逼人的气势,偏偏就是让崔翔安没法拒绝。
「倒是不难猜,」书宁又给他倒了杯茶,扬扬眉毛示意他再嚐嚐,不疾不徐地继续道:「要找个与崔大小姐相貌相像的并不难,但若是要说话行事都一般无二的,除了崔大小姐亲近之人,还有谁能调教出来?我先前还只是怀疑,方才听崔城主说起要接崔大小姐回南州一事,这才确定,想来城主当时并不知晓仁和太后给摄政王说亲的事,不然也不必多此一举。」
崔翔安端着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抬头看她,缓缓道:「算不得多此一举,若是没有後头蒋明枚舍身救人的事,周子翎也不会轻易答应了这桩婚事。」
「蒋明枚救人一事也是你安排的?」
崔翔安的脸上难掩得意之色,「我自然不会跟她明说,只需让她偷听到就行。蒋明枚那个女人,心思重得很,我若真跟她说了,她十有八九会以为我故意算计她,非要这麽偷偷摸摸地她才信。」
书宁微微讶然,「蒋姑娘不是崔大小姐的手帕交吗,你不喜欢她?」她早就隐约看出崔翔安跟蒋明枚之间的关系并非表面上那般和谐,但听得他如此毫无顾忌地明说,还是有些惊讶,忍不住低声问。
崔翔安的脸上旋即露出讥讽的笑,「手帕交?也就我阿姊信她!若果真是至交好友,怎会觊觎周子翎这麽多年。我阿姊一出事,她便借机掌了黑旗军,嘴里说着是我阿姊临终所托,可谁又真正听到了,什麽话都是她自己说的……」他彷佛想到了什麽,神色越发地阴沉,咬咬牙,却并未继续往下说。
书宁的心里有些难过,她对蒋明枚几乎没有什麽记忆,所以也谈不上什麽友谊,而今见崔翔安明明对她十分不满,却始终未曾发难,便多少猜出他当初继位时的艰难。本只是个养尊处优,什麽事都不懂的弱质少年,忽然间遭遇亲人去世,接受南州城主的大位,那个时候的他是多麽旁徨无助、孤苦无依,说不定还曾在夜里偷偷哭醒。她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看向崔翔安的眼神里便多了些怜惜和关切。
谁晓得崔翔安竟是恼了,气呼呼地猛地站起身,朝她怒目而视,高声喝道:「你这是什麽眼神,谁准你这麽看我了!你……你……」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麽,心里头有些发慌,彷佛只有这样大声喝问才能掩饰心中的不安。他甚至不敢再跟书宁说话,很用力地瞪了她一眼,便装作怒气冲冲地落荒而逃。
他一走,小桃小梨便赶紧进了屋,捂着胸口直呼气。
小梨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摇头道:「这个崔城主好生无礼,竟在小姐面前大呼小叫,可把奴婢给吓死了。」
小桃也连连点头,很是赞同,「好在小姐气势足,竟是半点也不输给他。方才奴婢瞧着,您二位你看我,我看你,似笑非笑的样子还真是像呢。」
到底是两姊弟啊,便是换了个身体,骨子里的亲近和相似还是改不了的。书宁想起崔翔安幼时总爱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在自己身後,阿姊长阿姊短地叫个不停,心里越发地柔软。
只是崔翔安却十分不自在,狼狈地出了院子,依旧觉得憋屈。他今儿本是兴匆匆地过来想要威胁一番的,不想最後却反被个小丫头给威胁了,且还不由自主地被套了许多话,越想越是觉得匪夷所思,更要命的是,他竟然还生不出半分厌恶的心情。这实在太奇怪了!
下午周熙甯派了小太监过来询问书宁的病情,末了小太监又道:「陛下另有口谕。」说罢便学着周熙甯的腔调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瓮声瓮气地道:「小姨,我被母后关禁闭了,您若是好了,就过来看看我吧。」
那小太监想是周熙甯特意挑的,无论声音表情都学得唯妙唯肖,让书宁忍俊不禁,遂笑着应道:「你回去跟陛下说,一会儿我就过去。」
小太监顿时眉开眼笑,朝书宁行了礼,又叮嘱道:「二小姐可请快些,陛下一直巴望着您呢。」
待把小太监送走了,书宁赶紧招呼小桃帮她更衣,才将将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小梨便一脸欢喜地进了屋,挥着手里的信高声道:「二小姐,二小姐,三少爷来信了。」
周子澹来信了!书宁心里顿时涌起欢喜的情绪,一伸手便把小梨手里的信抢了过来,飞快地展开,一目十行地看过了,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淡淡的笑意。
他的信不长,却能看得出是分了好几次写的,字迹前後墨色略有不同,只简要地说了自己出京後的行程,什麽时候遇着了什麽人,看到了什麽景色,最後结语时略略提了提很是想念京中的人和事,至於想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却是不好意思明说。
书宁在这方面有些迟钝,着实不能领会周子澹信中的未竟之意,但对其他方面却是十分敏感,仔仔细细地把信看了两遍,方才微微叹了口气。周子澹这一路行去显然十分惊险,不然这短短一封信不至於写得如此艰难。
一念至此,心中越发地牵挂,想了一阵,又回头问小梨,「这信是哪里送来的?」
「是府里头派人送过来的,」小梨回道:「三少爷的信先送到府里,老太太差了人特意送上山的。」
如此一来,她连信都没法回了。书宁在屋里呆坐了半晌,直到小桃过来催,她才起身,心事重重地去了小皇帝院里。
秦地的十月已然入了冬,寒风萧萧,飞雪漫天。平安抖了抖斗篷上的雪,又跺了跺脚,方才敲门,「公子爷,朗州来了信。」
「进来吧。」
平安推门而入,寒风卷着冷气呼呼地刮进来,犹如冰刃一般直插入屋内。
周子澹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问:「是柳将军来的信?」
「不是,」平安摇头,「是贺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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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嫡女 下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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