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毓一觉睡到了天黑,寝殿里光线昏暗,但环顾一圈,并未见到沈绪,可那堆成小山一样的折子还在,一旁的茶盏还冒着热气,想来是刚走不久。
凝香进来,忙将手头刚烫好的衣裳放下:「娘娘,皇上刚走不久,不过东西都还在,想是晚上还来的。」
芮毓神色一顿,低声道:「你去叫高嬷嬷来。」
「啊?」凝香愣了一下,迟疑的点头应下。
娘娘见高嬷嬷做什么?
高嬷嬷她…
可是教那些东西的呀…
一个时辰后,高嬷嬷一脸欣喜的看向芮毓的肚子:「娘娘可要加把劲儿,努力怀上小皇子才好呢!」
芮毓顺着高嬷嬷的目光垂眸看去,紧张的捏住袖口,高嬷嬷说一月同房个十二三次都是常事。
差人送走了高嬷嬷,芮毓若有所思的回到寝殿。
正好撞上巧阅,巧阅往后面看了看,没看到高嬷嬷,她笑笑说:「娘娘方才与高嬷嬷说了许久话。」
芮毓点了下头,从巧阅手中接过厚厚一本名录,她一眼就瞧见最前面被划掉的左相一家。
巧阅方说:「三日后便是婚宴,这是礼部拟的名录,娘娘瞧瞧,可有漏了谁?」
芮毓一边低头看着一边回到寝殿,沈绪依旧没回来,她便坐在他原本批折子的地方,细细看起了名录。
说是看,其实这长长的名录里,她识得的人加起来都没有几个,但芮毓向来是个做事认真的,就算看不懂也仔仔细细一个一个看过去。
直到这份名录末端,这两个字好像是后才才加的,墨要比前面的这些字都新。
元梧。
芮毓多瞧了这字两眼。
门外有零零碎碎的声音,是凝香与巧阅在低语。
凝香压低了声音,惊讶道:「通敌?左相通敌?」
巧阅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刚从御书房传出来的。」
凝香震惊的点点头,左相被关了那么久,原来是通敌啊,怪不得呢,什么罪名能将堂堂左相关在大理寺两月。
忽然,两个蓝衣丫头跑过来,其中一个忙说:「巧阅姐姐,皇上去宁圣宫了。」
巧阅点点头,去宁圣宫怎么了,左相犯了通敌的罪,按律该满门抄斩的,皇上可不要给太后一个交代。
不过…
巧阅猛地回过神来,复又问:「去多久了?」
两个蓝衣丫头对视一眼:「这会儿该到了。」
之前凝香找人打听了一下那个叫元梧的,她还寻思着什么人能让巧阅与常嬷嬷都这么担忧,没想到她一打听,就打听了一连串皇家密辛。
便也知道了那个元梧,竟然曾经差点成了太子侧妃。
凝香倒吸一口气:「皇上今夜,不会不来了吧?」
巧阅蹙眉:「胡说什么,皇上只是去宁圣宫同太后说话罢了,关元姑娘什么事儿。」
凝香看了巧阅一眼:「那万一在宁圣宫见到元姑娘呢?谁知道会不会……」
巧阅底气不足的替皇上辩驳一句:「皇上早就不喜欢元姑娘了,皇上现下最疼爱是我们娘娘…」
蓦地,门被从里面拉开,几个丫头方才太激动,说话声音没个把门的,芮毓听了个大概。
她捏着那本名录,缓缓道:「她是谁?」
巧阅与凝香探头看去,便看到她们皇后娘娘手指着的那两个字,正是元梧。
芮毓用指腹擦了擦这两个字,便将这字擦模糊了。
芮毓顿了一下,神色自若的合起名录。
巧阅试探道:「娘娘怎么问这个?」
难道有哪个不长眼的在娘娘跟前说这个?
芮毓沉吟不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半响才问:「元姑娘就是她?」
巧阅迟疑的点点头,又听到芮毓问:「皇上今夜不来了,是去找她了?」
巧阅一下懵了,正要解释时,就见她们娘娘冷眉冷眼说:「不来就不来了。」
巧阅张了张嘴,半天才说:「皇上是去宁圣宫见太后的,不是娘娘想的那样。」
凝香点头附和:「不是娘娘想的那样,都是我们胡说八道,让娘娘误会了。」
芮毓紧紧抿着唇,又生气又无措,但脸上却冷冷静静的,半点情绪都不流露。
憋了半天,芮毓硬邦邦道:「我才不想他来。」
芮毓重重关上门,心想着,明日不给他送汤了。
后日也不送。
大后日也不送。
以后都不送。
蓦地,芮毓脚步一滞,脸色苍白。
皇上,也会和别人一起睡么?
那他以后是不是不来了。
那天夜里沈绪果真一晚上没回坤宁宫,坤宁宫的几个丫头都慌了,难道皇上真在太后那儿见了元姑娘?
早上凝香给芮毓梳妆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她家娘娘这张脸啊,沉的有百八十斤重。
巧阅轻咳了两声:「娘娘,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芮毓动了动眼珠子,淡淡嗯了一声,放下勺子便起身,巧阅看了一眼,这一碗粥压根就没动。
路过小几时,芮毓指了指这一摞奏章:「送去御书房。」
巧阅迟疑的应下,说不准…说不准皇上今儿个要来的,昨晚指不定被什么要事给耽误了。
而此时,宁圣宫里一片狼藉,太后发髻凌乱,哭的妆都花了。
外头的人不知,这一晚上宁圣宫可不安宁,宫女太监们不敢进正殿,皇上在里头说话,而太后在哭。
起初还好,只是哭,偶尔说两句话,后来便是一边哭一边骂,甚至都提起了纯德皇后。
众人倒吸一口气,皇上会不会一恼怒,将他们宁圣宫人都拉下去斩了?
一直到天方亮,里头的哭声才渐小。
沈绪嘴角带着笑,温和的看着窦氏,若说这张脸下到底有几分真心,那定是半分都没有的。
他悠悠开口:「若母后从今能安安分分呆在宁圣宫吃斋念佛,朕便饶窦家一命,如何?」
这是要软禁她?
窦氏扭过头去破口大骂:「你想都别想!更别想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窦家头上!」
沈绪淡淡一笑:「母后何不再想清楚一些,窦家上下几十条命,都在母后的一念之间。」
窦氏全身一寒,冷静了片刻:「若是我答应了,你又将如何处置他们?」
「流放十年。」他漫不经心道。
窦氏深深吸了口气,她也知道,如今左相一家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无商量的余地。
窦氏扶了扶歪了的发髻,咬牙道:「好,好,哀家放权,将凤印交给皇后,从今日起,再不管后宫,皇上想如何,就如何!」
沈绪满意的从窦氏脸上移开目光:「元梧本是父皇未来得及册封的皇妃,如今父皇已逝,便让她去守黄陵好了,也算是给父皇尽尽孝心。」
窦氏大惊,扭过头看他,确认他方才说的不是玩笑话。
她脸色复杂的瞥了沈绪一眼:「你当真舍得?舍得将元梧送去黄陵?」
沈绪顿了顿:「有何不舍?」
窦氏张了张嘴,又说不出半个字。
只是她以为,当初沈绪一定也是看上元梧的,元梧差点就成了他的侧妃啊!若不是太沃帝横插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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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帖皇后药 下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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