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帖皇后药 上 第五十章

  沈廉蹭的一下起身,拧着眉头:「瘟疫?」
  「王爷,是城外流民身上染的,先是传给了城门的看守,才传进城内的,就连聚集流民在城外的李武都染了瘟疫,不敢在王爷面前当差,才、才换了小的。」
  沈廉身子一晃,两个小妾立马扶了上去,又被沈廉狠狠甩开:「滚,都滚!」
  怎么会是瘟疫,他原只想给沈绪添些麻烦,若沈绪解决不了他再出面,也博的个好名声。
  可若是瘟疫的话,平城多少人要遭殃,一旦沈绪知晓此事因他而起,不知要拿什么罪名治他。
  一场瘟疫闹的平城人人自危,大街上空荡荡无人再敢随意出门,每家每户皆是家门紧闭,就连芮府也一样。
  昨个儿刚有个小丫鬟染了瘟疫,吓的凝香马上将人丢出去,又命人好好清扫芮府,不准闲杂人等进府,更不准无事出府。
  可偏生,她们姑娘是个不省心的。
  巧阅拉都拉不住,急哭了:「姑娘可知何为瘟疫,染上是会死人的啊,姑娘还非要往流民那地钻,若是出了事可让我们如何是好啊!」
  芮毓废了半天的力气才把裙摆从巧阅手中拽了出来,戴上面纱和药箱,竟是装备齐全的样子。
  常嬷嬷一愣,她险些忘了姑娘是个懂医的,想必是想去治病救人。昨日凝香把那染了病的丫鬟赶出府,姑娘还发了好一通脾气。
  常嬷嬷只好说:「姑娘,老奴陪你去,左右我是把老骨头,不怕。」
  芮毓到的时候,晚了一步。常嬷嬷看着那头同样戴着面纱的女子,感激涕零道:「姑娘瞧,这已经有个活菩萨了,姑娘还是跟奴婢回府吧。」
  沈绪手一抖,抬眸阴冷冷的看着赵权:「如何了?」
  「常嬷嬷陪着芮姑娘,说怎么劝都不肯走。」
  沈绪一颗心被攥的紧紧的,眸光晦暗看向窗外某处:「宣康廉王。」
  沈廉自觉做的滴水不漏,就算沈绪察觉到了什么,没有证据也动不了他,是以他大大方方进宫来,直至在御书房见了座上的人,没来由心下一紧。
  沈绪轻轻勾了下嘴角,明明是笑着的,偏透出一丝骇人的阴郁:「皇兄此次所为,朕可是……十分不悦呢。」
  沈廉咬着牙对上沈绪的眸子:「皇上所言何意?」
  沈绪嗤笑,凝眸看了他一会儿:「没什么,就是想起父皇来了,皇兄可知父皇是如何没的?」
  沈廉背脊一凉,不可置信得抬头去看沈绪,他难不成还想弑兄!
  沈绪缓缓点头,道:「哦,对了,是母后下的毒。」
  「你胡说!」沈廉激动的站了起来:「你想污蔑母后?你以为太后的位置是这么好动的?你别忘了,如今不过新帝登基短短数十日,满朝文武皆是墙头草,可不见得会为你说话。」
  沈绪往后一靠,带着些许笑意道:「朕还没想动母后,只是今日心情不佳,特宣皇兄进宫小酌几杯罢了。」
  胡说八道,这儿连酒都没有!沈廉警惕的盯着他。
  沈绪沉声道:「赫北。」
  …
  那天赫北扛了个麻袋出宫,把麻袋往康廉王府一扔,那麻袋闷哼一声,赫北便回宫复命去了。
  瘟疫已持续了半月,进城来的流民几乎都病死了,不少城内的人也感染上,有的仅靠药吊着命。
  芮毓抬手擦了擦汗,气馁的坐在石头凳上,原来师父替人看病这么累。
  常嬷嬷这几日不敢靠近这儿,只能等芮毓忙完了再到一旁给她送饭,回回都是哭着问:「姑娘可感觉身子有何不适?」
  芮毓抿着嘴摇了摇头,就是有点困。
  何音摘下面纱走过来,朝常嬷嬷微微颔首,才说:「病情控制住了,只是这些人怕是撑不了多少时日。」
  常嬷嬷抹了把泪:「何大夫,已经救了不少人了,哪能所有人都能救呢。」
  芮毓点点头,伸手去拉住何音的手,何音一怔,这么些天来第一回好好瞧她,明明才两三个月,却觉得哪哪儿都不似当初。
  一个绿衣姑娘在棚外东想西想,又小跑回马车旁:「小姐,里头都是病人和大夫。」
  徐明珠掀了帘子,投向棚内的神色竟带了些羡慕。芮毓懂医,平城瘟疫这么大的事儿她能帮上忙,父亲说连朝中都议论此事的人。
  皇上忧心,拨了一大批御医下来,徐明珠目光暗了暗,皇上忧心的到底是谁还说不准。
  她淡淡道:「凉翠,你说往年瘟疫来治病的大夫,能活下来的有多少?」
  「小姐,这……奴婢不懂。」
  徐明珠笑笑,没再说什么。如今疫情控制住了,太医是皇上拨下来的人,尽管有功可也理所应当,芮毓就不同了……
  论功封赏,她怕是头一等。
  但她有没有命消受就不一定了,徐明珠瞥了眼棚子,让马车掉头回府。
  疫情控制住后,芮毓便被分配到一间小屋子里呆着,需观察个一两个晚上才能被放出去。
  她打着呵欠缩在门边,残破的门窗投进一大片阳光,她就这么晒着睡着了。
  夜半时,一辆马车缓缓而至。
  赵权缩着脑袋道:「皇上,这是一般流程,只要姑娘挨过这一晚身体无恙的话便可回府了。」
  前面的人俶尔停下,森森看了眼赵权。赵权冷不丁一怔,啪叽一声打在自己嘴上:「奴才该死,芮姑娘吉人天相,自是不会有事的,外头都说姑娘是活菩萨,活神仙呢。」
  「但、但是皇上,您贵为天子,这地方不该来啊!」
  赵权拦在沈绪前面,吓到眼泪哗哗流。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就这么倒霉染上病,岂不是要天下大乱的!
  沈绪眉头一蹙,拎着赵权的领子随手一丢,赵权甩在草堆里,哎哟一声,又怕惊醒别人忙捂住了嘴。
  沈绪拐弯走进最角落的一间屋子,屋门破旧不堪,连门槛都只剩半截。他猛的心下一股无名之火就上来了,这丫头赌着命救人,好不容易疫情控制住了,却被关进间破屋子里,还要住半个月!
  吱呀一声,沈绪推开屋门,一个脑袋歪了过来,芮毓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可夜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她不问话,他亦是不出声,二人就保持着一坐一站的姿势,气氛诡异的很。
  半月不见,沈绪蹲下身子,借着微弱的月光伸手过去,掌心覆在她脸上,本来就巴掌大的脸又小了一圈。
  芮毓鼻尖一动,方才还紧绷着的心弦攸的松了,她仰头小声说:「凉。」
  沈绪这才收回手,用更凉的语气道:「我看你在死人堆里都不怕,怕什么凉。」
  芮毓小嘴抿了抿,她治病救人是做好事,跟师父一样,也有人喊她大夫,以后回了山上,就可以跟师父一块下山啦,再也不用一个人留在山间。
  芮毓推了推他:「你不能进来,万一我生病了,会传染。」
  芮毓顿了顿:「会死。」
  沈绪心下猛地一揪,拦腰就把她抱起来。可也只是抱起来,步子半分都不挪动,他停在门口,默了半响道:「什么时候……能说话的?」
  芮毓扭扭捏捏的把手圈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去:「爹爹说,太子哥哥能把书本吃透,十分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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