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曼儿。
霍青别是来宫里接霍淑君的,说是要送她去京城外的别庄避暑小住一段时日。霍大小姐陡一听到这消息,心底有些不大乐意。
「我在宫里头待的好好的,凭什么要去那什么劳什子的别庄?」她不敢在霍青别面前吱声,只能对着丫鬟红香大发脾气,「别庄别庄,不就是打发下人的地方!」
红香在心底小声道:霍家的别庄,怎会是打发下人的地方呢?但到底是比不过宫里的。大小姐又爱热闹,没了小郎将与褚姑娘,定然会无聊的很。
霍淑君曳着裙角儿,在房间里头团团转着,口中念叨道:「要不然,我装个病?我可不想离开京城,去乡下受苦受难!到了那等山里头,有没有人认识本小姐还是一说呢……」
红香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小姐,九爷这么吩咐,定然是有他的道理。大小姐不如还是遵从九爷的意思,去那别庄住一段时间吧。」
「我就是不想去乡下!」霍淑君的脾气更大了,指着红香道,「你还是不是我的丫鬟了?出去!」
红香没法子,只得退了出去。合上门前,不忘叮嘱道:「大小姐,傍晚时九爷就会派人来接您了,到了时辰,奴婢会来请您的。」
霍淑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副闷闷模样。
离开了风物繁华的京城,去了山里头的别庄,那日子肯定是别样寂寞了。既没有人追着她奉承,也不会有出门无数仆从的威风八面。向来金娇玉贵的霍大小姐,只觉得头大极了。
不成,她绝对不能离开京城。
霍淑君想着,便轻手轻脚地靠近了窗扇,「吱呀」地推开了窗户,向外张望一下。她见四下无人,便把一只脚搁到了窗台上,双手合十,道:「小郎将,不是我不顾及姐妹情;我今次溜了,来日定会回来见你!」
她正想跳出去,窗外头竟转过一道人影。那人转的飞快,撞的霍淑君的手磕在了窗棂上,这重重一击,也令她手腕上的镯子裂开了。
她微一吃痛,低头又瞧见手镯上的裂纹,顿时懵住了。
这镯子并不算贵重,与她那一身富贵招摇的首饰比起来,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普通玉种罢了。但它难得就难得在,顾镜赞过它一声「好看」。
霍淑君还记得,那是在不破关家中的一日,她跟着江月心学剑法。她不爱练武,想方设法引开江月心的注意力,便顺手脱了这只镯子下来给江月心戴上,问道:「小郎将喜不喜欢呀?」
江月心转了转手腕,道:「我一介武人,不大适合戴这些物什。」
此时,顾镜恰好路过,见江月心白秀手腕上戴着这手镯,便赞了一句「好看」。便是因为这句话,霍淑君不想依照原来想的那样把这镯子送给江月心了,而是自己留了下来,隔三差五地戴上一日。
这一回,这镯子竟被磕出了裂纹,又如何叫她不心疼?
下一瞬,她眼眶里就浮起了泪意,口中恨恨道:「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撞你姑奶奶?这镯子坏了,你可赔得起?」
站在窗外的男子愣了一下。
这男子竟是段千刀。
这一回,他又是跟着祖父段鹰入宫来的。
京城都在传言,淮南王似是有不臣之心。越是风声鹤唳之时,陛下便越需做好准备。若要一击制胜、捉拿淮南王,便免不了需要兵甲钱粮。京城原本就兵力充裕、甲胄丰渥,而这钱,则由段家供上,以表忠心。
以是,还真应了霍淑君当日的话,段千刀还真是时常跟着祖父一道入宫来见陛下。
段千刀与祖父不同,对这些京城时局、尔虞我诈不大有兴趣。他尚记恨着上回霍淑君一鞋底拍在他脑门上的仇,所以,他特地偷偷摸摸地溜来了霍淑君这边,想要找回些场子。
——真是胆大包天了。
结果,一不小心,他就磕碎了霍大小姐的宝贝镯子。
段千刀瞥一眼这镯子,见它水头也不好,便嗤笑道:「霍妹妹,这镯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物什,你心疼,我再赔你一千个、一万个都成。」
霍淑君听了,眼泪水却陡然滚了下来。她捧着那镯子,像只凶巴巴的小猫似的,竖着尾巴朝他吼道:「你懂什么!你根本赔不起!」
段千刀面色一青。
想他段大少从前也是纵横不破关的人,连霍大将军霍天正见了他,都要给上几分脸面。他又是年纪轻轻便家财万贯,要什么样的珍宝没有?这霍家妹妹,竟然说他赔不起!
段千刀怒从心底起,冷笑道:「霍家妹妹,你这话爷我就不大爱听了。我段家要什么有什么,还没有什么东西是千两黄金买不起的!你说,你要爷怎么赔?」
霍淑君听了,哭的更凶了。
她只道这镯子是顾镜夸过的,独一无二,段千刀便是一掷千金,也绝对买不来一模一样的。她伤心了好一会儿,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个主意。
「段大少,」她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说你无所不能,又要赔我东西。不如……便趁机带我出宫吧!」
段千刀得意一笑,一展手中扇子,风流笑道:「这有何难?区区出一趟宫,根本拦不到本少爷。」
时间便这样流淌过去了。
到了傍晚时,红香来敲霍淑君的门,左请右请,却始终没能请出霍大小姐来。红香暗觉事情不对,立刻推门而入,只见房内空空荡荡,只余霍淑君留下的字条一张——
大意便是,她去闯荡江湖了,勿念。
红香惊叫一声,险些厥了过去。
入夜。
京城的淮南王府后,有一片低矮的老宅,均是些老旧的居所。平日里,总是大门静合,不见人影进出,犹如荒废的鬼屋似的,可偏偏门锁光亮齐整,不见落灰,显然是有人照料的。
今夜,这片老宅异样地点亮了微弱灯火,房中坐着几个或年长、或年轻的男子,有布衣长袍,也有一身武装的,长相气质各不同,唯一相同的,便是面上雀跃之色。
此几人乃是淮南王李素旧部,今夜应约在此处碰头。简陋桌上支了烛火,幽幽火光,映照的周围一圈人面色惶惶如鬼。
「多年劝说,王爷终愿答应起事,一成我辈夙愿,也不枉费你我一番苦心。」说话人名唤傅文斌,是个身形巍巍的白发老者,乃是李素从前做太子时的太保。
「今夜你我便连夜恳请王爷起事,夺回这江山!」令有一中年男子,趁此激昂、大飞唾沫,乃是李素昔日的东宫幕臣,洪进。
「只是那叶家迟迟不肯回信,也不知今次他们又将站在哪一方……」另一名男子忧虑道。
「那叶家惯是会见风使舵。」傅太保抚一把胡须,冷笑道,「恐怕只是在隔岸观火,等着王爷起事。若王爷事成,他们便出来攀亲沾故;若事败,则明哲保身,撇清干系。」
就在此时,门外头响起了急促的邦邦更子声。这更子敲的急切,与时辰也不对应,却是外头给的暗号,意思是有外人来了。几位臣子一听,立即变了颜色,匆匆起身,各自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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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公子订亲没 下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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