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了眸光,瞧见江月心在枕上睡的正熟容颜,心底不由微怔。枕上女子算不得娴静温柔,却自有一股洒脱明艳,如那北关高悬在天的艳阳似的,照的所有人心头云开雾散,只余一片盈盈暖意。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指尖几乎要触到女子面颊。
「九爷!」
温嬷嬷恰好撞见这一幕,惊呼起来。这一声也惊醒了霍青别,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急匆匆将手指缩了回来,淡淡拂了下袖口,问温嬷嬷道:「热水可备好了?」
温嬷嬷余悸微消,仍在心底七上八下地想着刚才撞见的那一幕。听见主子这样问,便不安道:「已备好了。」
「照料好小郎将。」霍青别留下这句,便转身匆匆踏出房门。
他回了自己房间,步入内室,深呼一二。继而,他稳下步伐,走到书格前停下。格上置了一道黑木卷金牌位,上头写了几个红漆大字,乃是「霍魏氏之位」。
霍青别洗净双手,换了香,在牌位前静默半盏茶,久久不言。
灵牌前,余烟袅袅。
霍青别垂着眼,瞧着那道牌位,思绪恍惚。
窗外头渐渐上了灯彩,一阵霓虹似的红艳,影影绰绰的。桌上白蜡淌下一道烛泪,滚落在盏中。噼啪一阵微响,乃是烛芯的火焰轻跳了一番。
「她也不是那么的像你,偏叫我总觉着梦见了故人。」
霍青别轻叹了一声,扯了张椅,在牌位前坐下,自顾自对着这牌位说气话来,好似这道沉默不语的牌位是个大活人似的。
「曼儿,你常与我说,做事不可急躁冒进。便是有什么想要的,也该慢慢寻,慢慢要。人生最不应要的,便是急躁的坏脾气。」他眼帘微翕,瞧着那牌位的神色愈发温柔起来,「后来陛下来我这儿,我亦是这样教他的。可如今……」
他犹豫了一番,道:「我竟有些按捺不住性子了。」
歇了一阵子,他继续对那牌位喃喃自语。
「你去时,在榻上叮嘱我莫要记挂着你,若是有遇着合适的,便续弦为妻,也好照料阿辛,更能让这霍家如你在时一般热闹。如是多年岁过去了,咱们家倒是热闹了,但那人……」
霍青别微微苦笑一下,道:「但那人却是个碰不得的。」
又安静了一会儿,霍青别絮絮叨说起旁的杂七杂八的事来:「阿辛如今能背许多首诗,来日兴许要比我厉害几分。只不过他还有些小孩子脾性,爱听人夸,不够谦稳,还需打磨一番。温嬷嬷自己没孩子,于此事上也不大擅长。想来,还是要我亲自照料才是。」
他说了一阵子话后,外头传来扣扣的敲门声,原是温嬷嬷在外头。霍青别召她进来,问:「小郎将那头,一切可好?」
温嬷嬷洒着细细皱纹的眼角一拧,眉心微蹙,道:「小郎将已喝了醒酒汤,睡了过去。有翠儿在那边服侍着,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那便好。」霍青别又给牌位换了一炷香,随口问道,「听闻叶家今日进言,要陛下纳娶叶婉宜为妻,后来怎么处置的?我还不曾仔细听。」
「陛下做主,给叶大小姐和淮南王赐了婚。」温嬷嬷道。
「这倒是成人之美了。」霍青别拂了拂袖口,脚步一顿,叹道,「叶家为了将女儿嫁给陛下,可真是费尽了心思。我看日后,这样的事儿只会多,不会少。……真是可怜了小郎将,硬生生消磨在这等地方。」
温嬷嬷听出他话中有怜悯之意,心底微微一沉。
自家老爷是甚么样的性子,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他极是耐得住寂寞,魏氏病去那么多年,霍九爷也没有再娶,整个人便如断了红尘六根似的。这小郎将一来,霍九爷却变了个样子,她又如何不能注意到?
可这小郎将只是个普通女子便罢了,还偏偏是将来的皇后,是霍九爷无论如何也碰不得的女人。
于是,温嬷嬷试探道:「老爷,话也不是这么说。千金难买人高兴,小郎将与陛下两情相悦,便是有万千苦,万千难,那也不过是有情人的趣致罢了。陛下这样护着小郎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温嬷嬷一句「小郎将与陛下两情相悦」,让霍青别的手指微拢。他侧了面颊,低声道:「嬷嬷说的倒也是。」他在原地踱步一阵,对温嬷嬷道:「我答应了小郎将要传授她棋术。你去准备些教本棋盘,来日便能派上用场。」
温嬷嬷听了,眉头又打起结来。
她知道,这是自家老爷没怎么听进自个儿的话。
霍青别就是这样的性子,看起来脾气软和,却是最不好拿捏的那一块。他要是认定了的事儿,那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霍家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有些相似,譬如霍淑君也是差不多的野蛮脾气。
「是。」温嬷嬷无奈应下,只得另想法子。
温嬷嬷到了外间,就见得霍辛在乖乖巧巧地描红。听见脚步声,霍辛扬起白净可爱的脸蛋来,穿着镶猫眼石子儿彩履的脚掌一晃一晃的,口中道:「嬷嬷!小郎将还在外头练剑么?阿辛想去看。」
「已没在练了。」温嬷嬷答。
「不练了呀!怪好看的呢。」霍辛略有失望,「要是小郎将能留在咱家就好了。爹爹为什么不娶了小郎将呢?」
温嬷嬷微惊,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训斥道:「少爷!若是您为了咱们霍家好,这话可不能再说第二遍。小郎将是要做皇后娘娘的人,少爷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可是要老爷与我齐齐掉脑袋的!万万不可再提!」
霍辛还小,被她的话吓得惨白了脸,连连点头,温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到了次日,江月心醒来,收拾收拾,便想起了要学棋的事儿。左右询问了三次,到了午后,忙完公事的霍青别才请她到书房去。恰好温嬷嬷说,淑君小姐也可一道学学棋,于是,霍淑君也跟着一道去了。
霍青别坐在书房里头,穿了身月白色的宽松衣袍,发间别了枚乌木簪子,袖口卷得略高,露出双细瘦的手。他已布好了棋盘,只等着对头人上座。
「九叔!」霍淑君提了裙摆,抢先一屁股把霍青别对头的位置给占了,让江月心只能坐在一旁观战。霍大小姐瞧了那棋盘一眼,道,「哎,九叔,我也是会下棋的。温嬷嬷定要说什么我得学棋,可我的棋术也是不赖的!」
说罢,她便闹着要与霍青别下棋。霍青别无法,便陪着她下了一盘,只不过五六步,就将霍淑君杀的片甲不留,令她抱着头直在那儿哀哀叫唤。
「棋术一道,需得静下心来,才能学得进。」霍青别撩了袖口,慢慢道,「若是静不下来,便是学再多也惘然。」
霍淑君和江月心面面相觑。
「大小姐,我觉得你静不下来。」江月心对霍淑君道。
「小郎将,你也静不下来的。」霍淑君对江月心道。
饶是如此,两人还是坐下来,继续学棋术。霍青别精于棋术,教起二人来,自然不会在话下。只可惜他对面的二位,一个没什么耐心,另一个却有些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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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公子订亲没 下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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