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因皇后乃是母仪天下之人,礼仪教养也是极为重要的。奉西宫太后之命,江月心须得入宫小住一段时日,跟着宫里的嬷嬷仔仔细细地学礼数,免得大婚当日出了差错。
临要进宫前一日,温嬷嬷多方打听,方知道这一回入宫的可不止江月心一人。太后娘娘有意给陛下多纳几个妃嫔,因此也召了叶家的婉宜、吴家的令芳入宫。这事儿陛下十有八|九不知道,但对小郎将来说,却绝非是一件好事。
霍青别听了,便道:「那咱这儿也多挑两个人一道进宫。省得小郎将独自一人太过寂寞无聊。大哥不是希望君儿多学学规矩?让君儿也一道入宫吧。小郎将不还带了个自家的姑娘?那姓褚的姑娘,也一道送进宫里去学规矩。」
这事儿就这样敲定下了。
隔日一早,三顶轿子,就把霍家的三个年轻姑娘送入了宫里,美其名曰,学规矩。
——其实根本就是大闹天宫去的吧!
江月心如此想到。
临入宫前,温嬷嬷还交代道:「小郎将学学就罢,别把那些规矩刻在心里。陛下兴许就是爱重你如今的性子,若是小郎将真成了千篇一律的泥人儿,反倒不如原来自在了。」
入了宫,三人去的不是陛下的清凉宫,而是太后娘娘所住的西宫。据说这儿地儿够大,够折腾,足够好几个姑娘同时住下。
到了西宫,太后还没来,殿里已站了两个窈窕的姑娘。西宫里禁幄低张,彤阑巧护,水精的细帘子垂下百串叮当珠子,一道沉香云母屏风前,叶婉宜沉沉静静地站在那儿,秀美容姿闭月羞花,一颦一簇,皆细腻婉转如画匠精心落笔。
另一位姑娘则容貌逊色些,神情略有些骄横刻薄,乃是吴家的嫡女吴令芳。
比起世代钟鸣鼎食的叶家,吴家的家世要稍稍差些,但在京城也算是排的上号了。最重要的是,这吴家与叶家沾亲带故,乃是姻亲之交;严格说起来,吴令芳与叶婉宜还是对远房的表姐妹。
吴令芳与其母一样,都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一心想着皇后之位。被才色双绝的叶婉宜压过一头,吴令芳也就认命了;但被这寒门之家的江氏女压了一头,吴令芳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乐意的。以是,今日,她特地打扮得一身精致婀娜,以求力压这来日的皇后一头。
见江月心来了,吴令芳笑笑,当即便抛出了早已备好的话。
「小郎将,这还是你第一次到太后宫里来吧?你入宫才两次,定然是不懂得规矩的,恐怕一定会冲撞了太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向我请教。我常来西宫,对这儿一切都熟」吴令芳扬着唇角,格外骄矜的模样。
言外之意,这小郎将没见识又粗鄙,一定会惹怒太后。
江月心听了,却十分感激:「哎呀,京城尽是些好人呢!都一个劲儿地为我着想。」霍淑君也是大条的人,虽觉得有哪儿怪怪的,可也不大听得出来,便「唔唔唔」地带过了。唯独褚蓉,精明眼神光一转,立刻发觉这吴令芳不怀好意。
褚蓉冷笑了一声,对江月心道:「哎,人家嘲你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呢。心心怎么就记挂着道谢?」
江月心很无辜:「我确实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啊!」
褚蓉:……
心心脾气好,褚蓉一贯知道。但是这吴令芳都骑到未来的皇后头上来了,她可忍不了,绝对要讨回一盘,让别人收敛些。
褚蓉仔细瞧一眼四周,见屏风后已隐隐能看到大宫女的衣角,她便清了清嗓子,问道:「吴小姐,你说你对这西宫甚为熟悉,那我想问问,敢问太后今年年岁几何?」
吴令芳嗤笑一声,道:「这有何难?四十又二。」
「我瞧着太后娘娘颇为年轻,哪儿像是四十余岁的人?」褚蓉一副不信的神色,「若说是刚到而立,那我还会信上两分。」
听到褚蓉这种谄媚之语,吴令芳很是不屑,嗤笑道:「那是太后娘娘会做保养。可你不常来西宫,当然不知道太后娘娘早就四十多了。淮南王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太后娘娘又能年轻到哪儿去?」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一身「太后娘娘驾到——」,继而,叶太后便冷着一张脸自屏风后步了出来,拿眼刀剜了一下口无遮拦的吴令芳。
吴令芳愣了一下,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竟当着太后的面说她「年轻不到哪儿去」,纵使这是实话,可又有几个女人爱听?更何况,这人又是西宫太后!
叶太后一张脸冷若冰霜,板着神情在凤椅上坐下了。她自侍女手里接过茶,掴了下茶叶沫子,道:「令芳,我倒不知道你是这么能说会道的人。日后,多少得记着管好自己的嘴!」
吴令芳微震,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丝毫没了先前的气焰。
江月心和霍淑君齐齐纳闷:这太后娘娘怎么就生气了呢?吴姑娘可真是可怜呐。
叶太后叫了几个教养嬷嬷来,说是要教导几人行立吃坐。这学规矩是项大活,光是「立」一样,就要折腾上一整个上午。叶婉宜从小就学这些规矩,根本不在话下;江月心平日辛苦惯了,觉得这做规矩就和挠痒痒似的,一点儿也不费力。只是她一旦站直了,就带着股大马金刀的铁血味儿,浑似一棵松似的,一点儿都没有姑娘家的曼妙妩媚,嬷嬷怎么救都救不回来;最叫苦连天的,则是霍淑君和吴令芳,两人大概都是家中娇纵惯了,没怎么做过规矩,练了一会儿就累的眼泪汪汪。
大半个上午过去了,外头忽得传来「陛下驾到」的通传声。见李延棠进来了,叶太后笑道:「什么风把您给出来了?近来国事繁忙,陛下不是一直没空来给哀家请安?」
「朕来瞧瞧未来的皇后。」李延棠道。
叶太后浑似个聋子似的,没听见「未来的皇后」一说,转头对一群姑娘道:「婉宜,令芳,陛下特意来瞧你们,还不快快谢恩?」
李延棠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朕只是来瞧小郎将的。其他人,朕可没什么兴趣。」
李延棠这话说的,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半点儿面子也不给叶婉宜和吴令芳,同时也丝毫不给叶太后脸面。可怜叶太后一个年近半百的妇人,一张保养得当的脸气得微微发青。
叶太后每回被李延棠气到,就会在心底埋怨起那该死的先帝来。
——若不是先帝心慈!怎么会留下这李延棠一条命!李素又会怎么只做了个淮南王!如今自己在宫里头处处受气,连个皇后之选都不能插手!
叶太后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冲到陵寝里去,把自家那夫君摇起来。
她目光一转,冷笑道:「陛下怕是不知道,这小郎将的规矩还有的学了。坐没有坐相,站没有站相,一点儿姑娘家的气韵都没有。这样的女子做了天恭的皇后,说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李延棠一歪头,打量一下江月心,见她站的笔挺挺的,似在不破关前点将一般,他登时就微微笑了起来,慢声道:「朕就喜欢小郎将这样子。」
太后喉里的话噎住了,表情略有古怪:「陛下在说什么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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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公子订亲没 上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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