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公子订亲没 上 第十八章

  因着妹妹的事儿,江亭风看王延时,便有几分不是滋味,觉得这王延真是厉害极了。但他也说不清这是何等情感,只能冷漠地瞧了王延一眼——只见白衣乌发的书生半卷着袖口,慢条斯理地点着地图,身姿满是令人侧目的清华。
  江亭风心道:他容貌如此出众,难怪妹妹也上了心。
  江亭风说罢,王延恰也抬了手,慢慢道:「将军,在下觉得左军将军说的是。」说罢,他淡然一笑,又解释说,「鹤望原乃关外要冲,实为重中之重。小郎将熟识关内外地形,又常与大燕人打交道,最是合适去鹤望原帮忙。」
  霍天正听了,心底满是惑意。
  陛下这是怎么了?
  前一阵子,还让自己特意将他调派去江月心手下。霍天正猜测是这江小郎将肖似那思思姑娘,这才让陛下多留心了几分。可今日,怎么又赶着把小郎将往外送了?
  不过,小郎将经验老道、熟识大燕人花招,放在关内关外,都是能用的厉害人。且江亭风乃自己手下得力干将,霍天正极是愿意给江亭风一个面子。
  「既然亭风与王先生都这么说,那本将军便允了。」霍天正咳了咳,犹豫道,「那就让小郎将去鹤望原帮……帮忙五日?」
  霍天正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着自家陛下,唯恐把日期说长了,惹来陛下的不快。
  「五日,怕是做不了什么正经事儿。」王延淡淡道。
  「十、十日……?」霍天正愈发谨慎了。
  「十日也有些勉强。」王延在心底叹气:这也是为了小郎将好。她并非思思,何必抱着对自己的念头?不如早早断了这份心思。
  「那就半月为限。」霍将军大手一拍,便定下了期限,「把小郎将借给亭风,整一整鹤望原那群小兔崽子。」
  江亭风谢过霍天正后,直直地盯了一会儿王延,这才脚步虎虎地离去了。
  江月心得知自个儿要带着顾镜去鹤望原,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唉声叹气了几日,终于打起了精神,想着去鹤望原上好好干一阵子。
  出发去鹤望原这日,她已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得差不多了,又变回了威风利落、冷酷无情的小郎将江月心。晨间临出门时,江亭风特地来看她,见她满面威肃,像模像样的,心底也有了些许安慰。
  「你脖子上那红月颜色也淡了。」江亭风察觉到她脖颈上用来遮盖胎记的月亮要淡了,便叮嘱道,「出门前,叫褚蓉给你重新遮一遮。这话且记进心里去,莫要失魂落魄的,把哥哥的话当做耳旁风。」
  将月心忙不迭点头应了。
  可不知怎的,到头来,她还是把这事儿给抛诸脑后了,裸着脖子上四颗小红痣便骑了马,到了城门处。前一阵子的阴雨天还未过去,早上的天灰蒙蒙的,低垂的云朵似触手可及。
  「左军将军。」王延也赶早来了,递了一份卷宗给江亭风,「这是霍大将军让我交给你的。」
  江亭风骑在马上,木着脸道:「谢过王先生。」扭头,他又对江月心道,「还不快谢过王先生这段时日的照顾?」
  江月心记得自己在褚蓉面前发的誓,当下便露出一副冷淡从容的神色来。她颇有将军风采,在马上行了抱拳礼,声音从容道:「谢过王先生这段时日的照顾提点。」
  眉眼间,并无丝毫感情的错漏,只有一片冷凝。
  王延刚想说声「不用如此客气」,抬头便瞧见江月心脖颈上那一小串的红痣。他的神思晃了晃,忽有些慌乱起来。恰此时,耳旁又听得江亭风的怒斥声:「四四!你果真是没把哥哥的话听进去!又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江亭风只有怒极时,才会喊「四四」这个外号。月心愣了下,知道是自己忘找褚蓉重描那月亮了,立即认罪道:「起的早,困糊涂了,以后再不犯了。」
  说罢,江月心便要策马离开。
  王延听着那声「四四」,脑袋如轰然炸开一般。下意识地,他便伸手去捉江月心的缰绳。江月心停了马,挑眉冷淡道:「王先生,还有何事?」
  「我……」王延紧紧盯着她脖颈上的红痣,说不出话来。
  「既无事,我便走了。」江月心连余光都不曾留他一眼,行云流水似地调转了马头,往远处去了。
  望着江家兄妹远去的身影,王延久久地愣在原处。
  「小郎将去鹤望原……几日?」他喃喃问道。
  「半月。」王六好心提醒道。
  「怎么这么久……」王延脸上似面具般的从容,终究是被打破了。他按按眉心,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来,「这是谁人提的好主意?」
  王六:……
  陛下,你自己提的啊!
  鹤望原离关城不算太远,但却是个荒凉的地方。除了巡逻扎营的士兵,便再没了别的活物;最近的村寨,也需骑马走上许久。
  都说是这片古战场死了太多人,总有战死的冤魂徘徊不止,才让这儿变得如此荒寂,除了小腿那么高的莽莽野草与染着锈渍的积水,便再没了其他东西。
  鹤望原上甚至还有传闻,说是半夜时分,那些死在鹤望原上的幽魂便会出来晃荡哭泣,一边唱着令人胆寒的歌,一边嚷着要回家去。
  这传闻说的有头有脸的,极是注重细节,特意强调了鬼魂有天恭国与大燕国之分,所以有的鬼魂哭着要回大燕的上都,有的要回天恭的京城,据说哭的口音还带区别。
  江月心不是头一回来鹤望原了,骑马寻山路时,都是熟门熟路的。她小时候便常被兄长带来,基本是依着鹤望原玩大的,因此一点儿都不怕。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顾镜,一副忌惮的模样。
  两人到了鹤望原上驻营的地方,便见得一溜士兵正在挖壕,满地都是淤泥。不远处,是一片黄黄绿绿的漫漫芦苇,随心所欲地长着,似一张铺天盖地的绒毯,将沾了泥淖的地给包覆了起来,好似与阴沉沉的天连成了一片。
  顾镜牵着马,跟着江月心往营帐里头走。马蹄踩在泥淖里,便留下一个浅浅印子并几根芦苇断杆。
  他蹙着眉,道:「小郎将,听闻鹤望原上常有鬼哭……」
  江月心问:「阿镜怕鬼?」
  顾镜微怒,道:「我怎么会怕鬼?自然是怕你这傻犊子被吓坏了。」
  江月心道:「我不怕,你且放心。」
  顾镜依旧颇有疑虑:「可我听那边的军士,将鬼魂之事说的有头有脸的……」
  江月心眨眨眼,很耿直道:「我真的不怕鬼。」
  顾镜权当没听见,谨慎地望着莽莽的荒原,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江月心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果然还是阿镜怕鬼!」
  顾镜:……
  ——就算是怕鬼那又怎么了!
  顾镜性子骄傲,容不得江月心落他的脸面。当下,他便拧过脸去,冷哼一声,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鬼魂之说,我还是信的。若人是冤死的,便会托梦来见,你想躲也躲不掉。」
  「哎,阿镜,这鹤望原其实是没有鬼魂的。」江月心劝慰,「之所以会有鬼魂的传说呢,那是我六七岁的时候来哥哥这儿玩,没事儿做,编故事编出来的。」
  顾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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