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代价 第十一章

  人生的路途因着突如其来的急弯,才能见到料想之外的奇风异景。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飞鸿踏雪泥。大雅的眼前闪过一个画面,划亮一颗流星,曲罢,依旧只有我为你喝采。关上一扇窗,茶凉,人走,我还在这里等待。
  婆婆愧疚不已,出事那天早上还骂了大雅,便坚持大雅伤势完全痊癒才能出院,两周后回家,婆婆对待她像亲生的女儿。公公更不用说,吩咐厨房的朱大娘买些好的食材给大雅进补,回家后,大雅每天都吃好睡好,厨房的香味闻香千里,直接飘到二楼的卧房,香味让大雅睡得特别安稳。
  文祥光从小文学底子深厚,大学是读文学的,只是毕业后顺着长辈的意思从商,但是闲暇时也会写写文章解闷,他在大女儿青春期时写了一首诗《战痘》,讲到父母如何想尽办法驱赶女儿脸上的青春痘:
  别怕 吃完这桶爆米花就好了
  真心不骗你 我的宝贝女儿
  一声礼炮揭开青春的序幕
  呼啸而过 满地开花 随处绽放
  稚嫩的脸庞对抗最大、最猖狂的敌人
  死守地盘 赶不走 打不退
  有时一个红点 有时一片脓包
  欢脱倔强 招惹不起
  明争暗斗 战斗贴布 磨砂香皂
  没能痛击敌军
  领地成焦土 黑色余烬
  有救了 专家说 吃好油赶坏油
  欧米茄三脂肪酸 抗发炎
  你说 这味道好恶
  老婆大人当上作战总指挥官
  以爆制暴 掩盖刺鼻油味
  准备开战 点火 放油
  爆米花在热锅中劈啪起舞
  以最炙热的力度还击
  铲除敌人 不留活口
  填补坑洞 完好如初
  收复失土 不带悲悯
  宝贝 乖 吃下去 别怕
  真的 没骗你
  私心的祈愿
  你的美丽加倍闪耀
  吃一桶吧
  青葱岁月 白净无瑕
  公公的文笔铿锵有力,带着嘻闹淘气的气氛,多朗读几次就可以饱得文学养分,对孩子的爱满满的流淌出来,毫不保留。公公的存在为这个家带来一股稳定的力量,一根顶天立地的柱子。这栋两层楼的建筑,亮丽的外观看来虽然带有铜臭味,但是一走进来,有书香、有关爱、有尊重、有交流、有温暖。大雅自从嫁过来之后,没见过公公发怒或者大声说话,与婆婆交谈都是轻声细语,对生活的细节也不讲究,全都交给婆婆打点,吃甚么、穿甚么都欢喜,不影响他的文人气质。这是大雅向往的婚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诗涵自从出国读书后,家里过年就年年少了一个人,她只能利用圣诞节长假飞回家,待个十天,就得走了。刚出国的头几年,诗涵吵着要回来,打电话回家也会哭,婉秀或诗诗只能时不时飞去美国陪陪她,后来诗涵读大学,交了男友,也就没必要了,诗涵早就属于另一个国度了。大雅从诗经口中知道,小姑诗涵喜欢在雨中漫步跳舞,婆婆也是在阴雨霏霏的季节怀了她,出生的那天还下着倾盆大雨,所以从小就唤她,雨小孩,雨中的小精灵,被捧在手中的水仙子。取名诗涵,还带有水气、灵气与诗意。
  诗涵比大雅大四岁,目前在美国攻读硕士,最终会在当地生根,不会回来了。大雅的来到填补了公公婆婆思念么女的空缺。
  中国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是过年,全家团聚,吃吃喝喝成了重点。今年文家娶了媳妇,家里有新血轮的加入,婉秀笑得合不拢嘴,打算带着大雅见见亲戚,走动走动,也顺便回谢大雅住院时的探望人情。大雅本来想拿些零花钱去地摊杀价买点衣服过年,婉秀手脚快,特别商请裁缝师傅来家里帮大雅订做几件新衣裳,后来索性自己也一起做两件,师傅建议不如做个母女装,穿出去亮眼又喜气。两个人穿着相同系列的衣服站在一起,婉秀感觉到诗涵彷佛就站在她的身边,牵起大雅的手,「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俗话说,「到桂林看山头,到西安看坟头, 到北京看墙头, 到苏州看丫头, 到上海看人头。」
  转眼过年了,第一次在异乡过年,太阳暖暖的。大雅爱上海的感觉,从下飞机那一刻就开始了。车子兜兜转转,有时眼前乍现奇景,有时一片无云碧空。这个发达的大城市,惊叹连连是你对它的第一个感觉。但这只是个序曲,小巷弄的花与草,高楼压顶而来,小吃、小玩意,品类齐备,茶也香、姑娘也美、上海话也甜,这些都不是陪衬,而是让你更爱上上海的协奏曲,上海的人事物都那么自然,一株小草也可以活得很自然,无畏一旁大树的高耸、眼前城市的飞尘,只是专心的做好一株小草。
  手无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大雅刚做文家的媳妇,过年妆点整理家里的工作,静待婆婆的指挥,不敢主动插手,也不给主意。过年来往的客人多,一上门就待着不肯走,婆婆很好客说,「最难风雨故人来,一顿饭可以联络联络感情,多好。」便热情的强留客人顺道吃了饭再走,天天访客不断。
  家里的各个角落,都摆放了婆婆插的鲜花,婆婆用色很大胆,黄色的郁金香、浅粉色的大朵菊花把客厅的气氛弄得热热闹闹的,饭厅摆的是白色的郁金香搭配金球花,垂下几枝常春藤,洗手间还摆上紫色法国小菊,上个洗手间也能很惬意的小歇。这些花都要预订,越到年关越是抢手,婆婆总能赶在年关前就搞定这些小事。
  诗经说,「上海人年夜饭年年都是这几道传统菜,正如春晚一样,老掉牙的内容,还是要有点新花样。」朱大娘抢着说,「少爷不懂,如果饭桌上没了这些菜,那还叫年夜饭吗?」红烧肉、八宝鸭、油爆虾、烤麸、醉鸡,油油腻腻的,禁不住诗经的要求,这些菜尽量少油炸少盐巴,顺便多炒了几道青菜。
  大雅的家乡过年,有个习俗,大家会围在一起唱歌饮酒,先由最年长的唱,通常是奶奶,再来是爸爸那一辈的,每个人都要唱,最后连孩子们也要唱上两句,有点类似拜年说吉祥话,彼此祝福。大雅没改掉这习惯,闲来也顺带哼唱几句。
  诗经过年只做一件事,打牌,轮番邀几个好友,桌子一摊、椅子摆好,在一楼的会客室就打起来。主要是玩捡红点,人凑齐了四个就打麻将。诗经会准备一个本子,纪录输赢,一分两块、一局五十,一个晚上打下来,手气不好可以输个三千五千的。婉秀不会制止,反正过年嘛,缤缤纷纷的,家中有人走动添喜气,茶水、点心准备齐全,诗经会在牌桌旁煮火锅,想吃的人就去盛来吃,大家边打边吃,边聊边打,就这样度过睡眠严重不足的新年。大雅很会打牌,从小在小镇天天看老人家打麻将、象棋、五子棋、扑克牌,她很容易记得住对方的牌,有时能猜得到下一张牌,还有大雅打牌很专心,讨厌别人讲话或吃点心,一遇到三脚猫,会骂人。大雅每天除了在二楼看书,也会下楼看诗经他们打牌,有时看他脾气火了,打得很别脚,就叫他下来换她上场。今年诗经难得天天赢,大雅果然是福星,连打牌都很顺手。打麻将更是常常自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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