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一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静静的观察别人,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齐衡这些手下都非常衷心,而且井然有序,无论是内侍还是那个医者,从头到尾都未多看他一眼,没有齐衡的命令,所有人都围着齐衡转,好似卓然并不存在一般。
「我的身体不好,就不跟先生多客套了。我想请先生帮我办件事儿,此事只有先生能办成了,若是成了,对你以及整个燕北王府,都是极其有利的。」
齐衡侧靠在墙边,不复之前的好气度,大量失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气无力,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
眼下一团青黑,嘴唇也有些发紫,面色苍白如纸,分明就是命不久矣的状态。
卓然没吭声,示意他往下说,没想到齐衡闭上了嘴,只是吩咐手下翻出一个锁盒递给他。
这锁盒做的很精致,不止是纯金打造的,外面还镶嵌着红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记得你还有这骄奢淫逸的坏毛病,一个小玩意儿罢了,也值当你又用金子又用宝石打造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卓然的手指已经习惯地动起来。
这锁盒显然是齐衡费了心思设计的,里面的锁一环扣一环,哪怕卓然是个中高手,也连续纠缠了二十几下,才将锁盒解开。
「咔「的一声细响,听到这熟悉的开锁声,卓然也轻松了一口气,锁盒里依然还是叠着一张纸。
不过这次可不是细细的纸条,而是叠的非常厚,还没有拿起来细瞧,就已经能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说不出那么多话了。好在之前这个计划,我已经写好了,正好锁盒是送给先生的重逢之礼,那便请您一并笑纳了。」
齐衡冲着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卓然拿起来细读,结果第一句话就把他给震住了。
他看了一眼齐衡,却只见床上的病秧子冲他笑了笑,一副尽在把握中的状态,卓然没搭理他,继续埋头看下去。
过了半晌,卓然反复看了三遍,逐字逐句琢磨了一下,他才放下纸重新叠起来放回了锁盒里。
「齐公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要王爷放弃整个燕北,直接回望京。你说对王府好,我是没看出来。此事做完,最大的受益者不是你吗?」
齐衡眉峰轻扬,道:「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儿对王府是否有利,你我心中都清楚。就不要因为我跟着沾光,让您心里产生不舒坦,所以一味的想要堵我的话。我骗了萧瑾瑜结亲这事儿,的确是我做的不地道,她以后要如何厌恶和报复我,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先生就没必要替她出气了吧?」
「郡主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无儿无女,把她看作晚辈一样,为何不能替她出头?」卓然质问道。
齐衡轻笑了一声,「那先生的亲儿子听到了,肯定得伤心欲绝吧。这么多年了,亲爹不管不问,甚至都直接不认他了。」
几乎瞬间,卓然整个人就激动起来,他双手抓着轮椅的扶手,十分用力,连青筋都已经爆出来了。
要不是他这两条腿真的站不起来,否则肯定要冲到他的面前。
「你什么意思?我儿子早没了,我亲眼所见,他被活活摔在地上摔死了!」卓然的眉目发红,哪怕他极度忍耐,此刻也是声音哽咽着。
齐衡听到他这句话,眼眸轻轻眯起,眸光里闪过无数的恨意。
冷声道:「先生确定那是你的孩子吗?你看清楚了襁褓里那娃娃的脸了吗?」
他一连两句质问,让卓然猛地抬起头来,连悲伤都顾不上了,只是痴痴地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据我所知,先生的旧仇人,是这天下最卑劣的人。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你真的不想回望京去瞧一瞧,不想替你的妻儿报仇了吗?」齐衡沉声说道。
「想,做梦都想,可是我一介废人,仇人在望京却过得有滋有味,我如何能报仇?若不是王爷给我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恐怕我也早成了死人。」卓然愤愤然地道。
他有太多的不甘和怨恨,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每天闭眼想到的都是妻儿悲惨的结局,眼泪流干了,那股恨意还在。
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忘怀,灭门之仇,这种恨早已沁入了血液里,难以拔除。
像是心魔一般,如影随形,可是他根本无法复仇,每次望京传来的消息,他的仇人都是如何步步高升,位高权重,他气得要吐血了,却也无能为力。
齐衡看着卓然眼眶通红,马上就要滚下泪的状态,心里着实不好受。
他原以为自己早已是铁石心肠,可是看到自己当初奉为先生的男人,被逼到这种地步,也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又何苦以此来逼迫先生。无论先生愿不愿意替我办这事儿,我都可以告诉先生,他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不过为了避免你的旧仇人知道此事,你们还是不要相认了,求个心安。这辈子当个普通人,平安顺遂也挺好。」
「东阳,送客。」齐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撑着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已是强弩之末。
「慢着,他真的还活着,你没骗我?」卓然有些激动的问道。
齐衡只点了点头,便疲惫地闭上眼,显然是要休息了,任由他再问什么,那边也没有任何回复了。
齐东阳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卓然哪是他的对手,只有乖乖地做好。
院子里,那个面嫩的少年医者弯着腰正在水井口洗菜,白嫩的手臂上似乎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刺眼。
卓然打了个哆嗦,他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当时发妻刚生产后不久,窝在他怀里,轻声细语地道:「然郎,你瞧,我们的孩子是有福的,这胎记红通通的长在手臂上,真好看,还好认。哪怕丢在小孩子堆里,也一眼就能瞧见他。」
他记得自己当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也放柔了声音道:「是啊,他是想让我们多疼他一点呢。」
如今时过境迁,这世上也只留下他一个人了。
他猛地回过神来,再想去看的时候,那少年医者已然端着洗好的菜进了厨房。
「他是谁?他的手臂上是不是有一块红胎记?」卓然猛地抓住了齐东阳的手,非常激动地询问道,甚至因为太过用力,整个轮椅都被他带的歪到一边。
要不是齐东阳反应及时,说不定已经翻过去了。
「他是我们的小大夫,一起长大的小弟弟。至于胎不胎记这事儿,不劳您惦记。他姓刘总比姓卓好吧,否则就他这小身板还不够东厂那些太监折磨的。」齐东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推着他将他送出了大门。
「您慢走。」说完,大门便被关上了。
卓然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推着轮椅慢吞吞地出了巷子。
他的怀里揣着那个精致的锁盒,因为上面镶嵌着宝石,显得沉甸甸的,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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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相公是戏精 上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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