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倚着他望向窗外,明个便是正月十五了,抄手游廊里早已经挂满了灯笼,红彤彤的一片。骁尧也将那只小蛇灯笼点在了廊檐下,万红丛中极惹眼。她轻叹了声:「来的第一个十五,却赏不了灯了。」
江珝揽着他微诧,问道:「为何是第一个?」
归晚愣了一瞬,随即笑了,道:「我说这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经历的第一次元宵节,你信不信呀?」
「嗯,信。」江珝含笑,连个迟疑都没有。
「敷衍!」归晚哼了声,盯着他道:「那我说什么你都信。」
「信。」他笃定道。
归晚笑了。「那我说,我不是这世上的人,我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不是地域上远,而是时间上的遥远,你信不信?」
江珝沉思状想了想,凝眉道:「信。」
见他认真,她拉着他紧张道:「你是不是觉得很诡异?没办法接受?」
他有笑了。「没有,我只是怕你再说我敷衍而已。」
「江珝!」归晚娇嗔着唤了声,偏头不理他了。而江珝却捏着他的小下巴转过她头,脉脉地看着她。他眸光温柔似水,潋滟的光波漾动,看得她沉溺进去,无法自拔。「你放心,你说什么我都信。我也不管你是从哪来的,是不是余归晚,我只知道你是我妻子,我孩子的母亲,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而且不管这是不是第一个元宵节,往后的十五,都由我来陪你过。」
归晚心暖得化成了水,柔柔地靠在了他怀里。二人相依良久,他吻着她额唤声:
「归晚。」
「嗯?」
「我可能要走了。」
她身子微僵,平静道:「何时?」
「明日。」
她蹭地从他怀里起身。「明日?为何这么急?」她害怕的事到底来了,而且还来的这么突然。
「确实有点急,可没办法,初五就该走,可我已经晚了十日了。战事紧要,怕是再耽误不得了。」
这归晚懂,他能陪自己这些日子,都不知道是如何争取来的。只是,她是真的舍不得。心里凉丝丝的,鼻尖莫名有点酸。这可不像她,以前的自己,什么都没怕过,怎这会儿偏就畏惧起来?是因为有了不想失去,不想离开的人?应该是,她从来没这般依赖过他,其实她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她也会舍不得。
「那便吧,不要记挂我和孩子,我们都会好好的,一直等你回来。」最后,她克服了所有的情绪,说出了她最该说的话。
江珝又何尝舍得呢,他笑意有些挂不住了,可又怕被她瞧见,于是深深地吻了她额,把自己的依恋安奈了下去……
这夜,宝儿跟着乳母睡的,二人相拥而眠,都想要彼此休息,可却又有说不完的话。归晚埋怨他,都当爹半月了,也没给儿子起个名字;江珝叮嘱她,他走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在意他人;她劝他在战场万要谨慎小心,不要惦念着自己和孩子;他捏着她脸蛋儿要求她,一定要给自己去信,但不可是无字家书!听到这,归晚没忍住笑了,道他怎还记仇了呢!他却笑笑,唯是道了句:「带我平定幽州,我定要带你和宝儿回家……」
对呀,她怎么就忘了呢,他北征目的不是为了开疆拓土,而是为了夺回他的故乡。他的故乡不就是宝儿的故乡,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属于北方,那么她自然也会跟随他们,永不分离……
也不知道是几时,她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经微亮了,而身边,枕空被凉……
骁尧要和姐夫一同北上,昨夜姐姐和姐夫唠知心话时,他去见了父亲。而近日趁江珝入朝领命之时,他又来看了姐姐。
归晚嘱咐他完事小心,一切都要听姐夫的,不可逞强不可莽撞不可任性!骁尧一一应下,神情依旧如往常般淡定,他抱了抱乳母怀里的小外甥,突然有些恋恋不舍了。望着姐姐,那一刻,他眼中的坚韧融化,眸低清澈的像个孩子。
他可不就是个孩子,再坚强,再懂事,他也只是个孩子。归晚心底一软,伸臂温柔召唤道:「来吧,让姐姐再抱抱你。」
闻言,骁尧沉静的外表绷不住了,他靠了过来,蓦地抱住了姐姐,酸着鼻子道:「姐,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回,我会想你,想父亲,还有小外甥的。」
「好好,惦念就好,那便愿你姐夫大捷,您们可以早点回来。」
「嗯。」骁尧吸了吸鼻,「对了,姐夫说,他怕惹你伤心所以便不回来了,让我卯时去北城门侯他。还有,这是他给你的。」说着,骁尧从怀里掏出个黄灿灿的小金锁。归晚接过来,金锁的铃铛叮叮,响声清越,她知道这是留给宝儿的,瞧着精致的样式,必是准备了许久了。她翻过金锁背面,两个篆书小字赫然入目,她仔细辨认,是「江淮」——她明白了,这便是他给儿子起的名字,其实他早便想好了!「原主」正是往南京的路上遇到的他,「淮」是他们结缘之地,也是她穿来之所,她明白了他的心意。
时辰到了,骁尧该走了。她也拿了一只锦袋给了弟弟,告诉他,定要交给江珝,可是想想,她又收了回来……
大军启程,江珝就这么走了。就在要经过城门时,他持缰而驻,调转马头朝南方眺望。他有点后悔没有再见妻子一面了,本以为不见便不会感伤,岂止不见他心里空落落的凄然。他注视着家的方向,良久未动……远处响起了熟悉的铃声,是自家的马车铃铛。他登时全身紧绷,一动不动,连眼都不眨地盯着那渐渐靠近的马车……车上那个大大的「沂」字清晰的那一刻,他心潮澎湃,一颗心似要耐不住地跳出来了,他顿时对那马车有了企盼……
就在马车停在他面前的那刻,他彻底僵住了,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着车帘,直到里面传来一声甜软的「夫君」,他再忍不住了,翻身跃下,一步登上了马车,掀帘而入——果不其然,里面坐着的,正是他相见的人!
他冲得太急,马车被他踩得晃动,归晚险些没仰过去,他赶忙楼过她。兴奋的眸光登时被惊忧掩盖,他嗔道:「你还未出月子,怎么能冒然出来?这大冷的天,若是着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归晚笑了,晃了晃把自己包的像粽子似的裘衣,又掀起了脚下盖着的锦裘,里面堆了好几个暖手。「我不怕呀。」她笑道,江珝一把将她手放下,把她又严严实实地捂了个遍。「胡闹,你真是胡闹!」他责备着她,可心里却是比她脚下的暖手还要暖,唇角都不自觉地挑了挑。
她拉住了他,柔声道:「祖母说过了,往后只要你出征,我便要送你,这一次也不例外。」
江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车外响起了催促声,他捧着妻子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坚定道:「等我回来!」说罢,转身便离开了。他真怕再晚一步,他便走不动了。然就在他上马的那刻,他发现妻子在他的腰间系了个小锦囊。他再次对着马车大喊一声「等我!」便驾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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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拿下将军没? 下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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