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即慌乱地错开了目光。只是脸颊的颜色出卖了她。
若是放在往昔,瞧见如此的她,江珝心情许会很好,可是这一刻,他内心复杂无比。二人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中。倒是一旁的林嬷嬷拿着剪刀过来,一边裁下她裙子上连着的线,一边喃喃道:「我就说你这肚兜做得像帕子吧,你还不信……」
许是因为太静,许是因为终于找到一个英雄所见略同者,林嬷嬷的声音显得有点大,江珝听个清楚,本还紧绷的情绪登时打破,他蓦地又笑了,且笑且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是肚兜?你啊,还是不要做女红了!」
归晚惊得看了他一眼,江珝猜她许是会错了意,赶忙道:「你若是想给孩子做衣服,我便从前院给你找几个绣娘来,想做什么便叫她们做,你不必亲自动手。」说着,又瞥了眼林嬷嬷藏东西的柜子,「你若想做便做,不必忌讳我,你高兴就好。」
他话语如水,温柔绵绵,归晚暖心而笑,点了点头……
两人晚饭吃得颇是安静,虽然他对她还是柔声笑语,可这掩饰不掉他眉心的苦恼和眼底的无奈。
她不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可心里却泛起了疼惜。她竟然会疼惜他……可,又如何不会呢?他毕竟帮了她,不但给了她一处安身之所,还给了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名分。都说人是生在同一起跑线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顶着云麾将军嫡长子的身份,这个孩子生来便带有荣耀。这份荣耀,归晚简直承受不起。他为她付出这么多,她关心他不是应该的吗?何况他待她如此体贴,就比如方才……
归晚又想起了江珝出征时,老太太曾对她说过的话……他是个可怜的,少年没有父亲,好不容易认了父亲,又是在丧母之后。之前江家无人待见他,如今府里带他好也不过是出于畏惧,没一个真心待他的。家的温暖,他是一点都没体会到……
用过晚饭,江珝去了净室。归晚在明间等他,一见他回来,便含笑从圈椅上起身迎他,拉着他去了他住的次间。
次间只有一座四柱不带围子的架子床,连纱帷都没有,江珝就住在这。她按他坐在床边,自己则站在他面前,也不对怔愣的他做任何解释,接过小丫鬟手里的帕子,放在了他刚刚洗过的头发上。
他明白她意思了,攥住了她的手腕。「不必了,我自己擦就好。」
这次归晚没让他,他不撒手,她也不动。他又怕自己的坚持会伤到她,只得松手了。
归晚细细擦着他未干的头发,轻得像对待孩子一般。「你每次沐浴回来,头发都没擦干就挽上。夏日便也罢了,眼下是冬季,小心风寒。」
他笑了。「习惯了。在北方,战场上头发水淋淋的汗,回来时都会冻上,不是比这要冷。」
他无心之言,让她心里更不好受了。她轻轻叹了声,气息抚在他带着水汽的脸庞,凉丝丝的。可这凉丝丝的气息中又混着她身上独有的兰香,让他整个人如置幽州故乡里青青的草地,动则驰骋,静则躺卧,那纯粹干净的味道让他放松,又让他热血澎湃,他心又乱了。
什么理智,他也有想要撇开的那日。
江珝扣在双膝上的手抬了起来,虚环在面前人的腰侧,他犹豫未动,理智的的弦处在崩溃的边缘……
「好了,是不是干爽,舒服多了。」她突然抬起了手,笑道。
她打量他,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柔软的腰正撞进了他掌心里,她惊得怔了一下,还没待她反应过来,腰肢被人掐住,猛的一带,她整个人被他拢进了怀里——
她惊呼!然而就在她撞向他的那刻,他一只带动她腰,另一只手掌托起的她隆起的小腹,使得她稳稳地落在了他腿上。
「你吓死我了!」归晚扶着肚子急喘道。
江珝依旧神色凝重,望着她的眉间,郁色更浓。
他手依旧停留在她的小腹上,疼惜地抚摸着,轻柔怜爱。其实他很多次都想如此,只是他发现归晚在躲着他,她总是有意识地去掩饰有孕的事实。可是,天晓得他怎会如此喜欢这个动作,喜欢抚着她的小腹,喜欢抚着这里面的小东西……也许,他早便从心里接受它了,他把它当做他们的……
「归晚,我有话想对你说。」
「归晚,我有话想对你说。」江珝拉着她手沉声道,语气无限凝重。
猛然被他抱在怀里,归晚有点不适应,毕竟他们已经不是过去的关系,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无所适从,尤其是肚子上的那只手,她想推开,却被他脸上浮起的那层疲倦的黯影惊住了。
峻峭的眉心隆起,她想为他抚平,终了还是放弃了,同样,她也放弃了挣扎,软语问道:「怎么了?可是北方有何问题了?」
他淡淡摇头,目光依旧在她小腹上。
「朝堂吗?」
「不是。」
「……和我父亲有关吗?」
他抬头看她,平静道:「不是。」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是实在猜不出他还有什么苦恼。
江珝没应,挪开抚着她小腹的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绣着兰花蜻蜓的锦囊,托在掌心,送到她眼前。
「送我的?」归晚拣起来看看,玩笑道。「质地不错,针工考究,不过一看就不是新的。不是新的我可不要。」说着,她又佯做不悦地放了回去。
江珝淡淡一笑,眉间的忧思去了几分。「我想和你说说它的主人。」
闻言,归晚突然愣住!望着那锦囊她反应过来,这不正是她在他书房里见过的那只锦囊——她还问过他可是哪个姑娘的,他只是答道:日后会给你讲的……
「这锦囊确实是个姑娘的。」
他话一出,归晚瞬间都懂了。就说这个锦囊对他意义非凡吗!上次提到,他还一脸的紧张,想来他心里还是装了个人的。原来她以为这个人是苏慕君,然今儿看来,的确另有其人。只是她不明白,既然如此,他怎还能对自己这般亲近!他把自己当什么?有把那个姑娘当什么?
她容色愈暗,试图从他身上起来,却被他箍得更紧了。他知道她是误会了,如此,他更应该把事情讲清楚!
「这锦囊确实是个姑娘的,而且我对她做了不可饶恕之事,我对她有愧,也仅此而已——」说着,他再没给怀里人回口的机会,径直把所有的事都道了来。从杭州到京城,从姑娘身亡到死而复生……
语毕,他看看她。
他以为她会怒,哪怕是伤感,可除了平静他什么都没瞧见。
她推了推他示意要起身,担心她不舒服他放开了她。
「原来将军是为这事发愁。」她理了理裙裾道,语气颇是淡然。
江珝惊。「你不气吗?」
「嗯?为何要气?倒是我该内疚才对。」她笑笑,「若不是我的存在,您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迎她入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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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拿下将军没? 下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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